拙梅甚至没有看清冲来的是谁!
只知道那是宫门的人!是那些见死不救、坐视她爱人惨死的帮凶!
濒死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也是最恐怖的力量!
看到不知死活的朝着她们迎面而来(主要是奔着她身后的玉燕)的宫尚角。
拙梅没有丝毫犹豫,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手中那柄沾染了无数鲜血的长剑,带着她毕生修为凝聚的决绝恨意,目标首刺那个玄色身影的心脏!
太快了!太近了!太决绝了!
即便是他宫尚角,面对拙梅这突然、狠辣、且充满仇恨意味的终极一剑,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格挡或闪避。
不光是因为他的武功,更是因为他此刻的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锁定在玉燕身上。
狂喜、焦灼、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让他心神激荡,这两年的相思煎熬,如同梦魇般如影随形,时刻折磨着他。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足以决定生死的刹那!
一道纤细却决绝的白色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如同最忠诚的盾牌,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宫尚角的身前!
噗嗤——
一声轻响,轻得几乎被战场上的喧嚣淹没。
粘稠、滚烫的鲜血,正顺着冰冷的剑锋,缓缓滑落。
却不只是宫尚角的血。
眼前是他朝思暮想了许久的那张脸。
可宫尚角脸上的狂喜与不顾一切的决绝,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惊愕。
他眼睁睁地看着拙梅的长剑从她后背刺入,从前胸贯穿而出,再刺入自己的身体!
她在为他挡剑。
用她的身体……为他挡下了这必死的一击!
周遭的宫门侍卫见到这一幕当即大惊失色,连忙朝着拙梅攻去。
随着那长剑拔出,温热的的鲜血,猛地溅满了宫尚角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肩胛处传来钻心剧痛,但这痛楚,远不及眼前景象带来的万分之一!
他看着她软绵绵的身子就那么倒在了自己怀里。
那么轻,那么软。
像一片即将融化的雪,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在他怀里。
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却又重得压垮了他整个世界。
“燕儿——!!”
他嘶吼着她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他来了,却还是迟了?
为什么他拼尽全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剑穿透她的身体?
正如当初看着自己母亲和弟弟惨死一样?
为什么他曾经用冷漠和迁怒将她推远,伤透了她的心,让她绝望离去,如今却是她用自己的身体和生命护住了他?
随着宫门援兵主力如同洪流般涌入战场,无锋残余在点竹(依旧未露面)的指挥下,如同退潮般迅速撤离。
这场惨烈到极致的绞杀,终于落下了猩红的帷幕。
几位忠诚的近侍和医官终于挤开人群,冲到了宫尚角身边,为他处理肩上的伤口。
但宫尚角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
他死死地抱着怀中气息奄奄、脸色惨白如纸的玉燕,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只顾着将内力全部灌输进玉燕的身体,尽力护住她的心脉。
“燕儿,别睡,求你……别睡……看着我……”
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与哀求。
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玉燕被鲜血染红的脸上,与那刺目的红混在一起,蜿蜒而下。
玉燕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那双曾经灵动狡黠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涣散的空洞与无边的疲惫。
然而,她的力气己经耗尽。
手指只抬起一点点,便无力地垂落。
她翕动着同样被鲜血浸染的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那微弱的口型,在无声地、一遍遍重复着三个字:
——别怪我。
那无声的字句,比世间最恶毒的诅咒,更让他痛彻心扉。
别怪她?
她让他……别怪她?
她是在为替他挡下这一剑而道歉吗?
还是在为她曾经的离开而祈求原谅?
他死死抱紧怀中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流逝的生命。
“我不准!我不准你睡!听见没有!玉燕!我不准!”
“是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
“算我求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嘶吼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与疯狂。
仿佛他失去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他所有的救赎,他仅存的光明,他的……整个世界。
医馆内,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苦涩的药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
“金针!快!护住心脉!”
“参汤!再灌一口!一定要让她咽下去!”
“血……止不住!快!换最好的止血散!”
压抑又急促的指令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布帛撕裂、器皿碰撞的声响,像催命的鼓点,狠狠敲在宫尚角的心上。
宫门顶尖的医官全围在榻边,动作迅捷而精准,止血、施针、灌入吊命的参汤……
可玉燕胸前那道贯穿胸腔的狰狞伤口,深可见肺腑,失血更是多到触目惊心。
若非宫尚角一路不顾性命地输送内力,强行吊住她一丝心脉,她根本撑不到回宫门。
而此时的宫尚角,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正被几位黄玉侍强行架开。
“放开我!我要守着她!放开——!!”
他嘶吼着,声音破碎,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尚角,冷静!”
雪长老厉声呵斥,一掌拍在他后心,精纯内力强行压下他体内狂暴的气血。
“你内力损耗过度,再这样下去,你自己先要油尽灯枯了。你是想救她,还是想殉情?”
“救她……”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瞬间抽空了宫尚角所有的力气。
他身体一软,不再挣扎,唯有那双赤红的眼,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张被重重帷幔遮挡的床榻。
仿佛移开一瞬,里面的人就会彻底消散。
隔着晃动的帷幔缝隙,他能看到她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
透过晃动的帷幔缝隙,他看见她无声无息地躺着,脸上没有一丝活气。
胸前厚厚的纱布,正被不断渗出的鲜血迅速浸透,晕开一片片刺目的猩红。
都是他的错!
是他亲手将她推入深渊!是他害了她!
宫尚角的心如同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凌迟!
他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抓住胸前的衣襟,恨不得将那颗被悔恨和痛苦彻底碾碎的心脏掏出来!
肩胛伤处的鲜血滴落在地,他却浑然不觉。
身体的痛,怎及心中万一?
“公子,您的手!”一个近侍惊呼着想要上前。
“滚开!”
他不需要包扎!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他只想替她痛!替她承受那穿心之痛!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医官们汗如雨下,动作越发急促,气氛却越来越沉重。
“不行……脉象越来越弱了……”
“参汤……灌不进了,牙关咬得太紧……”
“心脉……快护不住了……”
“不……不会的!”
他喃喃着,猛地推开身前的人,踉跄扑到榻边。
“燕儿,燕儿你醒醒!看着我!求你看看我!”
他重重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不顾一切地抓住她那只冰凉僵硬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布满泪痕和血污的脸上。
这只手,曾经那么温暖灵巧……
如今却冰冷僵硬,毫无生气。
“是我错了!燕儿!是我错了!我不该迁怒你!我不该冷落你!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承担那么多!更不该让你离开我!”
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将脸深深埋进她冰凉的手心,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悲鸣。
那哭声,不再是角宫宫主宫尚角的声音。
而是一个被彻底击垮、失去挚爱、痛悔到灵魂深处的男人,最无助、最卑微的哀嚎。
什么骄傲!什么尊严!什么宫门重任!
在即将失去她的恐惧面前,统统化为齑粉!
他只要她活着!
只要她活着!
医官们看着这一幕,无不恻然。
“角公子……您……节哀顺变……”一位年长的医官不忍地开口。
“节哀?”
宫尚角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射出骇人的凶光。
“谁准你们说节哀?她没死!她不会死!”
他疯狂地再次运起体内残存的内力,不顾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强行将最后一丝微薄的内息渡入玉燕体内。
“燕儿!撑住!我带你去找最好的大夫!天下之大,一定有能救你的人!一定有!”
他语无伦次,状若疯魔。
就在这绝望几乎要将宫尚角彻底吞噬之际——
“宫尚角,让开!”
一个清冷如冰泉、却带着不容置疑急切的声音,骤然划破医馆内压抑的死寂。
是雪无尘。
他顾不上解释,带着一身清冽寒气,无视了挡路的医官和几乎虚脱的宫尚角,径首冲到床榻前。
将一颗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雪莲子,撬开玉燕紧闭的牙关,缓缓渡入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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