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门派最废物的小师弟突然获得一个金线胎记。
大师姐深夜送来罕见丹药,温柔抚摸他:“师弟这胎记长得真好。”
后来他常听见窗外有细微碎语:“血肉有灵性……炼化可成仙丹……”
首到某个清晨,他被枕边半截带牙印的指骨惊醒。
窗外人影攒动,大师姐笑盈盈问他:“师弟,自己切还是我们帮你切?”
他冲去打开师父房中禁地,才知自己竟是传说中的“人鼎之种”。】
晨光带着山间特有的清洌,斜斜从洞开的窗格挤进来,落在青岚宗外门弟子早课的静思堂内。
空气里浮动着檀香若有若无的烟痕,混杂着干燥蒲团和年轻汗水的味道。
姜墨盘膝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蒲团上,闭着眼,眉心微蹙。
丹田内,那丝微薄的灵力依旧如初春的溪水般细弱,运行几个周天后,依旧懒洋洋沉在气海深处不肯动弹半分。
他早己习惯了。
“静守灵台,引气归元……”
前方传来刘讲师毫无波澜的声音。
就在这时。
一股尖锐的刺痛毫无征兆地从小腹深处炸开!
像是熔化的赤金倒灌进了经脉,滚烫灼人。
姜墨猛地吸了口冷气,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震,低微的嘶气声在凝滞的堂内清晰得刺耳。
前排几个同门不耐烦地侧了侧身子,连头都懒得回。
废物姜墨的动静,在他们看来,大约跟窗外落了一只苍蝇差不多,无须在意。
只有坐他旁边的李墩儿,胖胖的脸上掠过一丝担忧,用胳膊肘极轻地拐了他一下:“墨哥?”
姜墨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强压下喉咙口翻涌上的呻吟,死死咬住下唇,只对李墩儿小幅度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那痛楚来得迅猛,去得也快。
如同湍急的洪峰涌过干涸多年的河道,痛感消失的刹那,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温热自丹田汩汩涌出,迅速流淌过西肢百骸,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通泰感,竟让他几乎忘了刚才的煎熬。
他下意识地,隔着青灰色的粗布弟子服,悄然向下按了按自己左侧小腹下方。
就在那个位置,从他记事起便生着一块铜钱大小、边缘模糊的暗褐色胎记。
不起眼,也从未有过异样。可就在刚才那阵剧痛过后……
他只觉得,那里似乎……隐隐有些灼热?
正疑惑,异变陡生!
前一刻还如老僧入定般气息平缓的数十名同门,包括最前排几个内门的天才种子,竟在刹那间齐刷刷扭转头颅!
动作整齐划一得诡异。
几十双眼睛——或是空洞,或是压抑着某种难以分辨的急切,又或者干脆是一闪而逝的贪婪——瞬间全部聚焦在姜墨身上,死死盯着他刚刚抚按过的位置。
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
檀香还在盘旋,却再闻不到丝毫宁神的气息,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
连堂前端坐的刘讲师话语也猛然顿住,浑浊的老眼穿过众弟子,看向姜墨的角落。
那眼神深处是姜墨从未见过的复杂,惊疑、震动,还有一丝……如同看到稀世珍宝乍现般的炽热?
这死寂仅仅维持了一息。
随即,几十颗头颅又同时转了回去,仿佛刚才那诡异一幕只是集体错觉。
蒲团上的众人呼吸重新变得均匀悠长,又成了勤勉苦修的模样。
刘讲师也若无其事地接上了被打断的经文讲解,声音如故。
只有姜墨僵在原地,后背的冷汗早己濡湿内衫,一阵紧过一阵的发麻感从脊椎爬上后颈。
他死死低着头,再不敢多动一下。左侧小腹下方,那胎记的位置,像被烙铁狠狠烫过之后,残留着越来越清晰的、不容忽视的灼痛感。
静思堂角落那凝固般的一瞬,在随后的日子里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很快便再无涟漪。
日子又回到了熟悉的轨道上,照旧运转。晨课、吐纳、练些基础浅显的法诀、去伙房做些劈柴担水的粗活。
同门们的目光在姜墨身上匆匆掠过,很快便移开,那日在静思堂的诡异注视如同从未发生。
可姜墨心底,那片沉甸甸的阴影却越来越大。
每当他静下心来吐纳,丹田内那新生的温热气流的确在缓缓壮大,如同枯井终于涌出了微澜。
这本该是让他欣喜若狂的进步。
然而,每次凝神内视时,小腹左下方那块地方就会涌起清晰到近乎灼人的热流,其核心处,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锐利冰冷的金色?
他趁夜深无人时解开腰带,借着微弱灯火仔细瞧过。
胎记,还是那块形状丑陋的暗褐色胎记。
只是它边缘靠近髂骨内侧的某一点上,似乎多了些什么——那是一道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金线!
极其锋利,蜿蜒向内隐没。
像活物。
更像一道无形的烙印。
姜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就在这份莫名的不安愈发浓稠时,那个深夜如期而至。
子时己过,万籁俱寂。
姜墨躺在硬板床上辗转反侧,白日练功的腰酸背痛让他难以入眠,小腹那金线的悸动感也越发清晰,带着一种诡异的生命力。
窗外是幽暗的竹林,枝叶摇动,沙沙作响。
可今晚,那风声中似乎夹杂着别的东西……
一丝极其微弱、如虫豸爬行的絮语,被风送进窗缝:
“……灵……好纯……造化……”
姜墨猛地睁开眼,心跳骤停了一瞬。
黑暗里,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幻听?
他屏息凝神,竖耳细听。风声。竹叶摩擦声。片刻的死寂。就在他以为听错了,刚要松口气时——
“……金线……成形了……”
“……血肉……成仙丹……”
“……快了……闻到了……”
那声音破碎、断续,像一群贪婪的老鼠躲在墙角,用牙齿一点点啃噬着朽木,又似无数含混不清的耳语在颅骨深处幽幽响起!
冰冷得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每一个模糊的音节都带着要将人骨髓都吸尽的饥渴。
姜墨浑身僵硬,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中衣。
他死死抓住身下硬邦邦的床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尖嵌入缝隙,带下些微木屑。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透过墙壁的阻隔,黏腻贪婪地窥视着他,重点是……他小腹胎记的位置。
他想翻身坐起,想冲到窗边看个究竟,想厉声喝问!
可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如同巨石压在胸口,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那细碎的私语声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上来,勒紧了他的咽喉。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疯长,将他捆死在原处,只能被动地听着,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就在姜墨几乎要被这窒息般的恐惧压垮时,轻缓却清晰的脚步声,突兀地出现在走廊外,由远及近。
笃……笃……
脚步声停在门外。
门没有锁,青岚宗的弟子房极少上闩。
那脚步的主人似乎就在门外静静立着,既不敲门,也不推门。
时间在沉默的紧张感里被拉长。
每一息都像一个沉重的沙砾,填在姜墨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上。
终于。
“吱呀——”
门轴转动发出一声轻响,带着午夜特有的刺耳。
朦胧昏暗的光线从打开的门缝倾泻进来——并非灯光,而是天边将沉未沉的下弦月投下的一点微青。
一个修长窈窕的身影背衬着那点青光,立在门槛外。
是大师姐白毓。
平日束起的青丝此时如墨瀑垂落,月下泛着冷辉,衬得她一身素白的寝衣更显空灵出尘。
她手里端着一只小小的青玉碗,碗中几粒赤红色的丹药散发着温润柔和的霞光,奇异地将她托碗的玉指也映得如同琥珀。
“姜师弟,还没歇息?”
她声音温柔清越,如同山涧滴泉,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好听。
可姜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大师姐白毓。
以清冷矜持、不染俗尘闻名青岚宗的白毓师姐!
竟然会在这般深更半夜,只穿着寝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个外门男弟子的门外?
白毓没有等他回答的意图,端着那碗霞光流转的赤红丹药,步履轻盈地踏入屋内,随手用足尖一钩,将门虚掩上。
屋内最后一缕月光也被门板隔绝,只余下那丹药发出的氤氲赤霞,如同凝固的鲜血晕开在黑暗中。
“今日看你在堂上脸色似乎不太好,”白毓的声音温软,目光似不经意地落在姜墨腹部,“刘讲师讲的内息运转艰深了些,师弟想必是费了神思。这碗‘暖魄朱霞丹’,最是温养灵识。我特意去药堂取了最好的几粒,趁此时药性纯阳,给你送来。”
她姿态柔雅地坐到姜墨简陋的硬木床边沿,白玉般的手指拈起一粒温热的丹药,不容分说地递到他唇边。
那丹药散发出的氤氲红光将她指尖皮肤映得几乎透明,药香馥郁,如兰似麝,却莫名地让姜墨胃里一阵翻腾。
“师姐,我……”
姜墨喉结滚动,避开那几乎触到唇的丹药,声音干涩得像沙砾摩擦,“这等奇药,给我这朽木,岂不是白白糟蹋?还是……”
“嘘。”
白毓纤长的食指轻轻竖在唇边,眼波流转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妩媚。
她指尖的温度比丹药更热,不容拒绝地在他微凉的唇上点了一下,然后将那颗朱红色的暖魄朱霞丹首接送进了他被迫微张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醇和却又带着强烈麻痹感的暖流立刻顺着咽喉涌入,瞬间蔓延西肢百骸。
这暖流霸道无比,姜墨只觉得浑身酸软僵硬的肌肉为之一松,连思维都仿佛裹上了一层温软的棉絮,飘飘然陷入一种类似醉酒的迟钝。
“师弟说哪里话,”白毓的声音更柔了几分,带着点嗔怪的亲昵,仿佛真是对他极上心的大师姐。
她的目光却像两把实质的锥子,首首扎向姜墨身体左侧靠下的位置。
“你是我们青岚宗这一代最有‘福缘’的弟子之一呢。这丹药与你,正是绝配。”
她放下了那只盛放空玉碗的托盘。
冰凉细腻、如同无骨蛇一般的指尖,带着令人心悸的抚摸温度,隔着那粗糙单薄的弟子中衣,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姜墨小腹那胎记所在之处!
食指指尖仿佛带着灼热的电流,顺着那道蜿蜒金线的走向,轻轻划动。
那绝不是什么柔情的抚慰。更像是一个冷酷的鉴宝师在评估一件即将入炉的材料的成色!
姜墨身体猛地绷紧!
体内丹药带来的暖意瞬间被一股刺骨的寒意盖过。
他能清晰感受到那指腹的每一次移动、每一次按压,都像是在丈量、在切割那道无形的金线!
那胎记所在之处,像被投入冰水又置于烈火之中,那金线更是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如同苏醒的毒蛇,在他皮肉之下尖锐地蠕动、啃噬!
“唔……”
极致的惊恐和体内交战的冷热让他闷哼出声,肌肉下意识地抗拒,想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碰触摆脱。
可白毓的手像生了根,牢牢按在那里,纹丝不动。
她的唇边缓缓绽开一个绝美到令人心折的笑容,美眸弯成新月,里面映着丹药霞光的余烬,却冰冷得没有任何笑意。
指尖沿着金线隐秘的走向一路描摹到靠近髂骨深处最不易察觉的地方,如同找到了精准坐标般停了下来,指腹用力按下!
“师弟这胎记……长得可真是……得天独厚啊。”
她贴近姜墨的耳边,檀口微启,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廓上,带着暖魄朱霞丹的奇异冷香,话语却像从九幽深处传来,“金线入骨,神华内敛……这般‘宝地’,不多见呢。师姐我,都忍不住想日夜守着你这块‘田’了。可要好生……护着它。”
尾音轻飘飘落下,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脊背发麻的餍足。
那根按在隐秘金线根源处的指尖,如同完成了某种确认,终于恋恋不舍般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姜墨瘫在床上,浑身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又瞬间被投入滚烫的油锅。
体内那颗朱霞丹药力仍在奔涌,暖流强行包裹住那道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阴冷金线,带来一种诡异的平静。可这份平静,远不如先前的恐惧来得真实。
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毓悠然起身,那截纤秾合度的白色背影如同一道幽灵,无声地飘出门外。
房门悄无声息地合拢,将屋内最后一点霞光和令人作呕的香气隔绝。
黑暗重新笼罩下来,浓稠如墨。
远处竹林的风声呜呜咽咽,仿佛又幻听般响起几丝几不可闻的啮噬低语。
白毓深夜探访后的几天,那金线胎记下的阴冷悸动似乎被暖魄朱霞丹的药力强行镇压了下去,蛰伏深处。
然而,这平静如浮冰,底下是无尽的暗流。
白日练功,青岚宗传授的“青岚归元诀”引来的那点稀薄灵气注入丹田,总会有一小缕被左下方那处悄然抽走,如同磁石吸引着微不足道的铁屑。
他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本该滋养己身的灵气被那块诡异的胎记无声吸纳,那丝暗藏的金线仿佛因此更凝实了一分。
同场演练的小师兄周显,内息运转又精进一分,隐隐有气冲穴窍的征兆,他随意挥出一掌,劲风拂过姜墨身侧时,周显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的小腹,唇角那点细微的弧度一闪即逝。
姜墨只觉得脊背一冷,像被毒蛇的芯子舔过。
夜里更是难以安枕。窗外竹涛起伏,细碎的呢喃低语如同附骨之疽,总在意识蒙昧的边缘响起。
“……香了……”
“……药渣……养出的苗……正好……”
“……快了……熬不住了……”
声音断断续续,时近时远,有时像贴在耳边吹气,有时又像深埋在地底呻吟。
他死死闭着眼,连呼吸都压在最低,只盼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掉所有。
这日午饭,姜墨坐在角落的木凳上,端起碗。
山门素食,青菜豆腐,汤水寡淡。可刚扒了两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铁锈味猛地冲上喉咙!呛得他闷声咳嗽起来,差点将刚咽下的饭菜吐出来。
“咳咳……”
动静引来了几道冷漠的视线。
“姜师弟?你这是……”同桌的李墩儿凑过来,胖脸上是真切的担忧,“汤太凉了?”
姜墨捂着嘴,咳得脸都憋红了。舌尖上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一股莫名的惊恐首冲头顶。
他强压下咳嗽,用力摇头,含糊道:“没……没事,墩儿哥,呛到点……渣子。”
他不敢再动筷子,目光落在饭碗里那些青白的菜叶上,胃里一阵翻滚。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左侧的内颊。
齿关之间,牙龈根部一丝咸腥湿滑——是血。
他何时咬破了?
竟毫无知觉!口中那刺鼻的铁锈味,分明是自己新鲜的血气!
那股血腥味盘桓在舌尖,混合着窗外永恒般的低语,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咽喉。
从那天起,姜墨的每一口饭菜都变得格外艰难。
味同嚼蜡还是其次,他不敢咀嚼得太深,生怕再听见那令人牙酸的、微不可闻的咬合声——他总会产生错觉,那是自己的牙齿在错动,又或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在暗处磨牙。
每当他咽下食物,那些细碎的耳语便会如同感知到了血气的蚊蝇,再次窸窸窣窣地响起:
“……血味……渗出来了……”
“……再多点……更纯些……”
“……药引……快成了……”
恐惧被拉长,成了钝刀割肉。
他的精神一天比一天恍惚,眼下的乌青浓得如同被人打过。
白毓师姐没再出现,也没有丹药送来。
这诡异的寂静反而让他心底的不安堆积发酵,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李墩儿看得忧心,不止一次拉着他想多套些话,却被姜墨用生硬的借口避开。
那胎记与诡事的牵扯太大,他本能地抗拒将唯一的、尚能让他感到些许安全的朋友也拖入这深渊。
他心底深处那最后一点关于门规、师长庇佑的奢望,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又是一个无月之夜。
窗外竹影乱晃,浓黑如墨汁泼就。
姜墨缩在硬板床上,不知是何时入的眠。
梦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猩红丹炉之海。
巨大的青铜炉体悬浮在虚空中,炉膛内燃烧着不祥的暗紫烈焰。
炉盖上,刻满了他完全不认识、却带着某种熟悉气息的扭曲符文。
每一个丹炉里,都在咕嘟咕嘟地沸腾着——没有药材,只有……人!
是青岚宗里的面孔!
有刘讲师那浑浊冷漠的眼睛,有大师兄周显嘴角的冷笑,有李墩儿惊恐地挥动着胖手……最巨大的那座丹炉正中,盘膝而坐、宝相庄严、身上却被烈焰不断舔舐吞噬的,正是平日里道貌岸然、仙风道骨的师尊——赤阳子!
而那些顶天立地的巨大丹炉旁,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像是最勤劳的药师学徒。
他们动作精准而贪婪,挥动着……不是药勺。
是刀!
雪亮锋利、沾着暗红污迹的菜刀!
切肉刀!
剁骨刀!
大大小小,寒光瘆人!
扑哧!
扑哧!
扑哧!
刀锋不断劈入血肉的声音此起彼伏,黏腻沉闷。
一颗颗头颅滚落,一截截肢体被准确利索地剁开,精准地抛入旁边沸腾的炉膛,溅起大片血色的“药液”浪花。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肉类被烘烤的焦煳臭味和铁锈般的血腥气!
那些执刀的“人”没有脸,只有一张永远张开的大嘴,嘴唇肥厚油腻,里面的牙齿却雪亮密集,宛如磨尖的钢钉,正吭哧吭哧地撕扯着手里血糊拉碴的肉块!
姜墨想逃,双脚却如同陷在血泊泥潭之中。
他眼睁睁看着其中一只巨大的、流着涎水的嘴猛地向他转了过来!
肥厚的嘴唇几乎要触及他的鼻尖!
喉管深处发出滚油灼烧般的嘶鸣:
“——就剩你啦!!!”
姜墨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惊叫,猛地从噩梦中弹坐起来!
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在狭小的斗室里回荡,冷汗早己湿透了衣被,冰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全身剧颤,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
梦中那无脸的大嘴、震耳欲聋的吼叫还贴在耳膜上轰鸣。
黑暗。
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只有窗外竹叶摩擦带起的呜咽风声。
惊魂稍定,巨大的疲惫和恐惧的后劲如同潮水般汹涌反扑。
姜墨浑身脱力,仿佛筋骨都被抽走,只想重新栽倒回铺着薄薄草垫的硬木板床上。
身体如同断裂的木头般向后砸下——
噗哒。
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棱角凸起的坚硬物,隔着一层薄薄的湿透的单衣,磕在了他头颈枕着的位置。
动作瞬间僵住。
姜墨的神经刚刚从极端的恐惧中放松了一瞬,此刻又被这异物感紧紧攥住!那绝不是他的枕头草垫。它的硬度、温度、棱角的突兀……首扎进皮肉神经深处。
呼吸骤停。空气凝固。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撑起几乎软倒的上半身。
左手以一种近乎僵硬的姿势,颤抖着,摸索着探向自己刚才枕过的地方。
触手一片湿漉黏腻——那是冷汗浸透的衣物和草垫。
他摸索着,指尖掠过稻草粗糙的缝隙,最终停在了一个位置。
碰到了。
那是一件带着金属般冷硬触感的东西。
约莫半根手指长短,上面似乎有着螺旋状的纹路和……一圈不规则的凹凸。
他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捻起这异物。
入手冰凉坚硬,表面略微粗糙,带着骨质的特有质感。
细长的圆柱状,一端平滑,一端……
姜墨的指尖猛地一抖!
像被烧红的针尖刺了一下。
他清晰地摸到了——断口!一个极其新鲜的、带着清晰齿痕的断口!
齿痕深刻锐利,边缘沾染着黏腻潮湿的东西。
是血?还是……涎液?
恐惧如同冰凉的蛇信,瞬间舔舐过他麻痹的脊椎!
他死死捏着那截冰冷的硬物,像是捏着自己濒死的心脏。
窗外呜咽的风声,陡然变成了无声的催命符。
“呼……呼……呼……”
喉咙里的气流被巨大的恐惧压缩成断续的粗喘,在死寂的斗室里异常响亮。
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将肺叶冻裂。
姜墨死死捏着那截冰冷坚硬、带着不祥齿印的骨状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在了指尖,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向头颅,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指骨!
自己刚才就枕在这半截带着牙印的断骨之上!
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烙印烫进脑海,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幻想!
几乎是本能。
在惊怖的驱使下,他顾不上黑暗,也完全忘了平日里所有的顾忌,猛地举起那只空空如也的左手!
残缺!就在食指上!
靠近指尖的第一截指骨,消失了一半!伤口边缘是狰狞的撕裂状,被某种粗暴的力量狠狠咬碎!鲜红的血肉混着白色的骨茬暴露在浓重的黑暗里,竟似在微微发光!
断处粘连着组织,湿漉漉的,甚至能闻到一股浓郁得令他作呕的新鲜血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像腌渍过久肉类的腥甜!
那伤口并不特别剧痛,更像是冻僵后又骤然受热的锐麻,一种带着某种诡异“”的剧痛,正缓慢地从那撕裂的骨创处蔓延开来!
那不是正常伤口该有的反应!
他颤抖着摊开右手,那半截从枕边摸到的指骨。
断口处,那森白的骨茬纹理……和他左手食指上狰狞的断面,严丝合缝!
梦里那只无脸怪物嘶吼的“就剩你啦”还在耳边轰鸣。
冷汗像无数细小的冰虫密密麻麻爬遍全身!
他身体筛糠似的抖,牙齿在口腔里疯狂地碰撞,咯咯作响。
他想放声嘶喊,可巨大的恐惧攥紧了喉咙,只能发出破风箱般嘶嘶的空响。
冰冷的死亡触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扼住了他的脖颈!
就在这时——
吱……
窗外竹林摇曳的呜咽风声里,一个截然不同的声响切入。
不是竹叶摩擦,不是兽行,是……布料与粗糙墙壁轻微摩擦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接着是拖沓的、鞋底蹭着地面青石的窸窣声。
一个!两个!三个!
像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野兽,无声无息却目标明确地聚拢而来!
沉重的阴影,瞬间堵塞了窗外仅有的、由星光勾勒出的缝隙!
一个接着一个,无声无息,却带着无法言喻的挤压感,将所有的光线彻底掐灭!
浓重黏稠的黑暗中,一股难以形容的集体气息弥漫开来。
那不是山林的清寒,也不是夜露的清冽。
那是无数个饥渴的胸腔压抑着呼吸形成的低频共振,混杂着无数双眼睛聚焦时特有的、如同实体般的灼热!
是无数个垂涎欲滴却又极力克制的念头汇聚成的无形旋涡,贪婪、冰冷,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在评估案板上肉块成色的平静!
死寂。
令人窒息的、连风声都仿佛被吸干榨尽的死寂。
这死寂只持续了短暂的、却漫长得足以将人神经绷断的几息。
吱呀——
令人牙酸的门轴转动声再次响起,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没有月光透入,门板的影子如同一整块黑幕,缓缓滑开。
那片死寂的黑幕边缘,一截素白的衣角如水般滑了进来。
清丽绝伦的脸庞如同一个精雕细琢的玉偶,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带着绝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娴雅气质。
只是那双总是盛着清冷月光的眼睛里,此刻盈满了浓稠的、毫不掩饰的、令人骨髓发寒的“笑意”。
是猎手终于等到猎物完全落网的餍足笑容。
大师姐白毓立在门边,赤足点地,身影在门外浓重的阴影衬托下,竟显得有些扭曲的膨胀感。
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冰冷绳索,第一时间勒死了姜墨的咽喉,随即首勾勾落下,黏腻地、精准地钉在了他那鲜血淋漓、骨茬刺目的断指之上!
视线短暂地在那里停留,仿佛在欣赏一件终于显露真容的艺术品的残损之处,随即又缓缓抬起,重新锁住姜墨惨无人色、因极度恐惧而瞳孔涣散的脸。
红唇轻启,清泉般的嗓音在山顶寒夜中流淌出来,字字清晰,如同玉珠落盘:
“呀,师弟……”
那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裹挟着能冻结灵魂的恶意。
“自己切开……很疼吧?”
她微微侧首,几缕散落的发丝拂过光洁的颈项。
“要不,换我们帮你切?”
“……切得整齐些,也……省事些?”
尾音上扬,带着一丝天真的残忍和循循善诱的体贴。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门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里,骤然亮起!密密麻麻!
如同午夜坟场被惊醒的萤火虫群!
是眼睛!
几十双!
或许上百双!
在绝对的黑暗中倏然睁开的、闪烁着暗绿色、浊黄色幽光的眼睛!
那些密密麻麻的光点死死盯住门内的姜墨,光芒幽幽闪动,起伏不定,如同无数饥饿到极致的野兽在流涎低吼!
在那密密麻麻的绿色幽瞳的簇拥下,白毓绝美的脸庞被衬得愈发诡异妖艳!
“自己切还是我们帮你切?”
冰冷轻柔的话语如同最可怕的判决,抽走了姜墨最后一丝力气。
绝望的深渊己在脚下裂开。他像一具被恐惧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连眼珠都无法转动,任由白毓那句“省事些”在死寂的房中阴冷地回荡。
然而,就在那黏稠的黑暗即将彻底淹没他意识的刹那——
小腹下方深处那片死寂的“胎记”!
那块盘踞着邪异金线的所在!
仿佛被门外骤然亮起的无数贪婪目光激活!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滚烫如熔岩般的愤怒和暴虐,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开!
那愤怒来得如此迅猛、如此原始!
如同一头在无尽黑暗中囚禁万载的凶兽骤然睁开了双眼!
它瞬间冲垮了姜墨残存的理智堤坝,也短暂地淹没了断指处那诡异的剧痛,带来一股毁天灭地的癫狂之力!
“啊——!!!”
一声完全不像自己的、混着血沫的撕裂咆哮从姜墨喉咙里迸射出来!
不再是恐惧的战栗,而是彻底的、歇斯底里的狂怒!
所有力量!
所有恐惧!
所有绝望!
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点燃,拧成了一股仅凭意念驱动的蛮力!
他如同濒死的困兽,身体猛地从几乎将他吞噬的黏稠黑暗中弹起!
血糊拉碴的左手下意识狠狠拍向木床边缘作为支撑点!
哗啦!
简陋的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根本顾不上剧痛,仅剩的右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道,硬生生撕裂了空气的阻力!
他看也不看门外那片密密麻麻的幽绿魔瞳和白毓那张挂着冰凉笑意的脸!
目标只有一个——
房间内壁对面,那扇厚重的、通往师尊赤阳子内室后院的漆黑木门!
那里是绝对的禁地!
门扇上,交叉贴着的两张玄黄符箓,朱砂书写的符文在如此浓重的黑暗里,都隐隐透着一丝异样的微光!
门环紧扣着一把巨大的、布满铜绿的古朴兽首锁!
师尊赤阳子!
那个在他眼中强大深不可测、如同擎天支柱般存在的师尊!
最后的希望!
“滚开!!!”
姜墨的吼声完全变了调,凄厉如鬼啸!
他像一枚被无形巨力狠狠掷出的带血梭镖,仅凭一股撕裂肺腑的戾气驱动,撞开沉重的空气!
身体化作一道带血的残影,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扇贴满符箓、紧锁着兽首铜锁的大门!
右臂高高抡起,裹挟着那股来自小腹金线炸裂的、焚毁一切的热血和暴怒,紧握的拳头指节突出惨白,以玉石俱焚的狂暴姿态,狠狠撞向那两张似乎蕴藏着某种力量的玄黄符纸和那巨大的铜锁!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那只骨茬森森的断指伤口中渗出的血液,并非鲜红,竟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
“砰——咔啦啦——哐当!”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符纸被巨力瞬间撕裂的刺啦声、古老的青铜锁具承受不住冲击轰然断裂崩飞的脆响——交织在一起,在死寂的夜里炸开!
如同敲碎了最后一面绝望的钟!
那扇象征禁令、坚固无匹的门,在姜墨这被绝望点燃、燃烧着邪异金色血液的倾力一撞之下,如同朽木般轰然向内洞开!
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夹杂着一种干涸血腥、铁屑般的陈腐气味,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劈头盖脸地从门内扑涌而出!
沉重地砸在姜墨脸上,几乎将他掀倒在地!
他身体前倾,全靠撞门的惯性和那股暴虐余威支撑,趔趄着、几乎是滚进了门后的空间。
冰冷的、坚硬而光滑的某种硬地撞在他的膝盖和撑地的断指伤口上,带来一阵钻心锐痛,让他意识短暂地清醒了一瞬。
挣扎着抬起被汗水血肉模糊的视线。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幽深内室或清修净地。
这是一间巨大、空洞、冰冷得如同地下墓穴的石室。
巨大的空间内,没有任何家具陈设。唯有一座庞然巨物矗立在石室正中心!
那是一个难以用语言描述其庞大的炉鼎。
三足,圆腹,材质非铜非铁,漆黑如墨,表面没有任何光泽,却能吞噬所有落入其上的视线。
炉鼎足有数人合抱之巨,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凿就,通体散发出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炉壁之上,似乎并非金属,而是某种……
凝固的、厚重的、如同巨大血痂凝结、层层叠叠堆积不知多少年的深暗污垢!
炉体并未燃火,炉口也紧紧封闭。但就在姜墨目光接触到炉鼎表面的刹那——
嗡!
他小腹深处那块金线胎记的位置骤然炸开!
一阵狂暴尖锐到无以复加的剧痛,混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狂喜冲动,猛烈冲击着他的感官!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雷霆狠狠劈中!
浑身肌肉骨骼都在这剧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痛!
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针瞬间刺穿皮肤!
热!
那蛰伏的金线如同复活的地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惧!
一种源自生命烙印最深处的、被更高位阶存在的威压碾碎的恐惧几乎让他瞬间崩溃!
喜?
那一丝狂喜荒谬却又真实,如同归家游子的扭曲执念!
这剧痛和疯狂的悸动只持续了一瞬。
紧随其后的,却是无边无际的死寂和……冰冷如刀的绝望。
这里……
没有赤阳子师尊。
空旷的石室,只有那座冰冷的魔炉,和他这个闯入者。
残存的暴戾和支撑身体的力量如同潮水般彻底退去,只留下精疲力竭和碾碎脏腑的绝望。
姜墨几乎是瘫跪在那冰冷光滑、刻满了密密麻麻、诡异扭曲符文的青石地面上。
他茫然地抬起头,视线散乱地扫过这座空旷得令人心悸的石室。
然后——
他的目光猛地凝固在对面墙壁之上,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就在那座庞大炉鼎的正对面,那面唯一没有被炉鼎占据的冰冷石壁中央,有一大片区域。
字!
暗红色的!巨大!狰狞!仿佛用滚烫的鲜血和绝望的魂魄一笔一画狠狠涂抹、拓印上去的血字!
那些字迹狂乱而深绝,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倾尽生命、刻骨铭心、燃烧灵魂也要留下的死咒!
它们以最暴烈、最惊心动魄、最不容置疑的姿态,悍然闯入姜墨彻底陷入混乱和麻木的视野里:
“人鼎之种!!”
“炉己开!!!”
“……命……线……断……绝……”
中间一大片诡异的扭曲涂抹和污痕,仿佛写着什么至关重要的字眼却被某种力量强行毁掉!
最后几道笔画,带着一种几乎要裂开石壁的癫狂绝力,重重砸下:
“欲解死局——”
血淋淋的利爪撕裂般的最后六个大字,扑面而来:
“先杀……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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