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粮案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朝堂，激起千层浪。萧景珩以雷霆手段彻查，一时间户部、兵部乃至沿途州府人心惶惶，不断有官员被下狱问罪。王府书房彻夜灯火通明，萧景珩归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戾气也一日重过一日。
楚明昭的日子依旧在抄书、学医、整理部分军粮案后续账目中度过。那夜账册疑点摘要后，萧景珩并未再让她接触核心卷宗，只让她誊抄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书。两人之间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距离。
这夜，楚明昭因研读医书至深夜，刚熄灯躺下不久，便听到窗外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似是衣袂掠风。
她心中一凛，屏住呼吸。是王府暗卫？还是...不速之客？
轻微的“咯哒”一声，窗户被从外面无声无息地推开一道缝隙。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利落地翻了进来，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和浓重的酒气，以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是萧景珩！
楚明昭惊得坐起身，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看到他玄色外袍上深色的污渍，显然不是酒渍。他脚步有些不稳，径首走到她床边，高大的身影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王爷？”楚明昭抓紧了锦被，声音带着惊疑。
萧景珩没有回答，只是俯身，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在她脸上。黑暗中，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紧紧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怀疑，还有一种她读不懂的、近乎痛苦和挣扎的激烈情绪。
“楚明昭...”他低哑地开口，声音因酒意而含混，却字字如锤，“你到底...是谁？”
楚明昭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腔。他发现了什么？是账册上的标记？还是她学医的举动引起了他的疑心？
“王爷醉了。”她强自镇定，试图向后缩，“臣女是楚明昭，永昌侯之女...”
“永昌侯之女？”萧景珩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不信。他猛地伸出手，却不是掐她，而是带着滚烫的温度，抚上她颈侧的锁魂印疤痕，力道不轻，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确认。“这疤...这蛊...还有你那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他的手指顺着疤痕下滑，带着薄茧的指腹着她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最终，他的大掌停在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并未用力，却带着绝对掌控的威胁。
“告诉本王...”他俯得更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浓烈的酒气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气将她完全笼罩，“你究竟...记得多少？”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深渊的低语。
楚明昭浑身僵硬，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问的是“记得多少”，而不是“知道多少”！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难道他怀疑她...记得前世？！
不，不可能！他若也是重生，怎会隐忍至今？怎会用这种充满怀疑和杀意的方式逼问她？
“臣女...不懂王爷在说什么。”她声音发颤，努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恐惧和茫然，“臣女只是...只是楚明昭。”
萧景珩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分辨她话中的真伪。他眼底翻涌着激烈的情绪风暴，有困惑，有愤怒，有痛苦，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期待？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地对峙着，呼吸可闻。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滚烫得吓人。
许久，久到楚明昭几乎以为自己会被他掐死或逼疯，他眼中那疯狂的光芒才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失望。他缓缓收回了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最好如此。”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倦意和一丝自嘲，“楚明昭，记住你的身份。在本王这里，谎言...是最无用的东西。”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随即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翻窗离去，融入沉沉夜色。
只留下满室的酒气、血腥气，和一个被巨大恐惧和疑云攫住的楚明昭，在黑暗中剧烈地喘息。他最后那句话，还有那个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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