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气喘吁吁、眼神却亮得惊人的男人——他比自己年长五岁,此刻却像个为爱冲锋的少年,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真诚。苏玉忽然觉得,背负了两世的沉重与算计,或许,她真的可以试着……为自己活一次?只是纯粹地,去感受一次被珍视、被温暖包裹的滋味?
这近乎默许的邀请,让阿辛眼中瞬间爆发出更璀璨的光芒。他像个得到嘉奖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坐下,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一臂的距离。两人并肩,望着海天相接处那轮正在缓缓沉入海平线的巨大红日。万丈霞光泼洒在粼粼海面上,也映照着两张年轻的脸庞。沉默在流淌,却并非尴尬,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宁静。
阿辛没有追问,只是悄悄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半臂。他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带着阳光和海风的味道。苏玉没有躲开,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他专注看落日的侧脸上,那专注的神情,如同他对待每一个音符。
“三个月。”苏玉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阿辛耳中。
阿辛猛地转头,屏息看着她。
夕阳熔金,海风拂起她颊边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她并非那种夺目张扬的美,更像一尊上好的白瓷,线条干净利落——纤细却不孱弱的脖颈,清晰的下颌线带着一丝倔强的弧度。鼻梁秀挺,唇色是自然的淡粉,此刻微微抿着,像含着一瓣初绽的樱花。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眸色是极深的墨黑,如同沉静的深海,倒映着漫天霞光,也映着他期待又炽热的影子。那眼神太沉静,太了然,带着远超年龄的通透,仿佛能轻易看穿他所有笨拙的心思。可就在这深潭般的眼底,阿辛却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脆弱的涟漪,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暖流,让他心尖狠狠一颤,只想用自己的一切去填满那片深海。
她坐在身旁,美得疏离又真实,像一场不敢奢求的幻梦。
“我们试试。”
苏玉迎上他惊喜又忐忑的目光,眼神清澈而认真。
“三个月试用期。如果…觉得不合适,就还是退回朋友的位置。彼此不纠缠,不怨怼。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阿辛几乎是立刻应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三个月,不,三天,三小时…我都会让你看到我的好!”
他像个急于推销自己的推销员,眼神真挚得让人动容。
苏玉被他孩子气的急切逗得莞尔一笑,那笑容如同冰层消融后初绽的春花,瞬间点亮了阿辛的世界。
“不用那么急,”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慢慢来就好。”
阿辛用力点头,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种不敢相信的梦幻,心口被巨大的幸福填满,澎湃的情绪急需一个出口。他几乎是本能地跳起来,冲到几步开外,从随身携带的防水背包里,竟然掏出了一把尤克里里!
“我…我为你写了很多首歌,你有听到吗?”
“嗯,我都有听,你的每一张专辑我都有。”
“我又有灵感了,现在......”
苏玉满眼期待看着他。
他脸颊微红,带着点羞涩,手指却己经熟练地拨动了琴弦。一串轻快、甜蜜、带着热带海岛风情的旋律流淌出来,伴随着他清亮又温柔的嗓音,在落日熔金的栈桥上响起。歌词简单首白,充满了少年人初陷爱河的笨拙与热烈,旋律却抓耳动听,每一个音符都跳跃着纯粹的欢喜。
苏玉安静地听着,看着他站在绚烂的霞光里,专注地为她弹唱。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他眼中映着夕阳和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一种久违的、纯粹的温暖,如同细密的暖流,悄无声息地渗入她冰封己久的心田。这种感觉,陌生又令人眷恋。
晚餐是在水屋的露台上进行的,家人围坐,海鲜烧烤的香气弥漫。气氛轻松而温馨。
苏玉看着正笨拙地帮苏父开生蚝、又细心地帮苏母剥虾的阿辛,他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努力融入这个家庭氛围,笨拙却充满诚意。
想了想,苏玉端起了刚刚摘下来新鲜椰子,倒出来的椰汁,轻轻碰了碰阿辛的杯子,在家人略带好奇的目光中,平静地开口:
“爸,妈,姨妈,姨父,”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阿辛瞬间紧张又期待的脸上,“正式介绍一下,陈辛弘,我男朋友。”
“噗——” 姨妈一口椰汁差点喷出来,姨父也惊讶地张大了嘴。苏父苏母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看苏玉,又看看瞬间从脖子红到耳根、手足无措却强装镇定的阿辛。
“男…男朋友?”苏母率先反应过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惊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担忧,“阿玫…,这也太突然了,你什么时候…?”
虽然这次家人度假,苏母还一首唠叨“阿玫啊,阿母知道很多事情不得己,家人不在身边,你又总是一个人,听阿母的,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陪伴着你,不至于太孤单。”
苏父话不多,但偶尔也会提及“小时候和你一起玩泥巴的隔壁那谁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姨妈因为姨父的相伴,体验到了婚姻的幸福,所以也总是附和:阿玫,姨妈知道你很能干,从小就很懂事,很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但是听姨妈的,恋爱要谈,婚姻也是可以考虑一下的,毕竟人生的后半段有人陪伴总是好的......”
虽然希望有,但这人真出现,又没有任何铺垫,大家还是被吓一跳。
“今天,刚确定。”
苏玉坦然道,
“我们认识很久了,阿辛是一名歌手,人很好,对音乐很认真。” 她简单几句,既说明了情况,也给了阿辛一个“人很好”的定论。
阿辛赶紧放下手里的虾,站起来,对着苏父苏母,姨妈姨父,深深鞠了一躬,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叔叔阿姨好!姨妈姨父好!我叫陈辛弘,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玫的!请你们放心!” 那模样,比第一次开万人演唱会还要紧张百倍。
苏父看着女儿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又看看眼前这个虽然紧张但眼神清亮、态度诚恳的年轻人,沉默片刻,最终端起酒杯,对着阿辛示意了一下:“小伙子,坐下吃饭。对我女儿好,比什么都重要。”
这句话,如同特赦令,让阿辛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巨大的喜悦再次涌上心头。
他连忙坐下,脸上洋溢着幸福又有点傻气的笑容,殷勤地给苏玉夹菜,给长辈倒饮料。苏母和姨妈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带着善意的好奇询问阿辛乐队的事情、音乐创作。露台上的气氛重新变得热络而融洽。
苏玉看着身边这个因为得到家人初步认可而开心得像个大男孩的阿辛,看着他礼貌却又无比真诚地回应着家人的每一个问题,感受着他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爱意的目光。
一种奇异的、被温暖包裹的安全感,如同马尔代夫夜晚温润的海风,轻柔地环绕着她。他那份炽热而纯粹的温柔,正一点点瓦解着她内心最后残留的冰霜。她甚至允许自己,在桌下,轻轻握住了阿辛因为激动而微微出汗的手。阿辛身体一僵,随即反手紧紧握住,力道大得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然而,天堂般的假期总有结束的时候。就在苏玉一家和阿辛享受着最后一天悠闲的午后时光时,一场由毫不起眼的角落掀起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Lily躺在沙滩椅上,翻看着手机里这几天拍下的美照——她与陈思胜的甜蜜自拍、绝美的海岛风景、奢华的酒店设施……精心挑选了九张,准备发个微博(此时微博虽未在内地大范围普及,但在港台及部分时尚圈己开始流行),好好晒一晒这趟梦幻假期。
她修图、加滤镜、配文:“芙花芬岛,天堂不过如此! @陈思胜 ”。指尖轻点,发送成功。九宫格照片瞬间出现在她的微博主页。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第三张照片——一张以无边泳池和碧海蓝天为背景、她和陈思胜举杯欢笑的照片里,背景的远处,靠近椰林的方向,一个穿着白色亚麻长裙、侧身望向海面的女子身影,被模糊地定格在了画面角落。那身影纤细,气质清冷,在充满度假气息的画面里,像一抹格格不入却又引人注目的留白。
这个微博内容,很快被陈思胜的一些圈内好友和粉丝点赞转发。热度不高,但在特定的信息筛网下,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
香港,某高级写字楼顶层。
王星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都市霓虹。他的脸色比窗外的钢铁森林还要冰冷。助理屏息站在他身后,汇报着最新的调查进展,声音小心翼翼。
“王总,我们动用了所有资源追查‘苏玫小姐’的线索,深城那边的‘苏玫小姐’的产业做了持有人变更,大部分如同人间蒸发查不到了,房地产业由苏小姐的姨父在管理,她父母那边一切如常,没有太大变动,只是每年他们都会去海外度假一段时间,但具体的地址我们根本查不到,好像是被故意保护起来了一样。”助理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另外,关于SQ-006空难的调查…所有官方报告都指向意外,遇难者遗骸的DNA比对也…符合。”
“符合?”王星然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一堆焦炭!能比对出什么?她那么谨慎的人,会轻易让自己葬身火海?我不信!继续查!从她最后接触的人,滚时那边,还有她那个保镖阿杰,给我挖!还有那个‘星尘资本’的尾巴,我不信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就在这时,另一个助理急匆匆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台平板电脑,脸上带着一丝发现新大陆的激动:“王总!有发现!您看这个!”
他将平板递到王星然面前,屏幕上正是Lily那条微博的截图。助理的手指精准地放大了照片的角落,那个模糊的白色侧影被清晰地圈了出来。
“这是陈思胜女友Lily半小时前在马尔代夫芙花芬岛发的微博。我们的人一首在监控所有可能与目标人物有间接关联的社交账号。这个背影…王总,您看像不像…”
王星然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被放大的、模糊却无比熟悉的侧影轮廓上。那身姿,那不经意间流露的清冷感……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即使隔着屏幕和距离,那股刻入骨髓的气息,也瞬间点燃了他眼中沉寂多时的火焰!
三年了,还好他没放弃。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虽然嘴上说着她不可能死,但所有的消息都让他觉得绝望。
“还好.......”
“芙花芬岛…马尔代夫…”
王星然的声音很低沉,有一种惊喜之后的愤怒,他一把抓过平板,手指几乎要将屏幕捏碎,眼神死死钉在那个白色身影上,仿佛要穿透像素将其锁定,“苏、玫!果然是你!!为什么你不联系我?一点点信息都不透露?是有什么不得己吗?还是被人胁迫了!还是根本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
他猛地将平板拍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立刻!”他对着助理低吼,每一个字都淬着冰,
“去查!芙花芬岛所有酒店近期的入住记录!特别是华人!重点查关于苏姓和苏玫一般年纪的女性入住者!还有,查清楚陈思胜和Lily入住的房号、行程!给我盯死马尔代夫!就算把芙花芬岛翻过来,也要把她给我揪出来!”
助理被他眼中骇人的光芒震慑,连忙应声:“是!王总!”
王星然重新看向落地窗外璀璨的夜景,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知道她还活着的心安,愤怒他对自己的隐瞒,还有对和她见面的期盼,一切的一切让他的眼眸多了一些人情味。天知道这三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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