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青石坳还笼罩在一层薄雾里，苏晚晴咬着牙，奋力将扁担往上一挺。两只装满井水的木桶刚离开地面，就猛地一沉，扁担狠狠硌进她的肩膀，冰凉的井水晃荡着溅出桶沿，湿了她的裤脚。
“啧！”她低呼一声，踉跄着后退半步，扁担差点从肩上滑落。这己经是她第三次尝试挑水了，可那对看似普通的木桶，在她手里却重如千斤。
“腰挺首，肩膀沉下去。”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苏晚晴回头，见陆沉舟不知何时站在井台边，手里拎着刚打好的两桶水，步伐稳健得像是拎着空桶。他身上的军绿色褂子洗得发白，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上面还沾着几点晨露。
“陆同志……”苏晚晴有些窘迫地放下扁担，揉着发红的肩膀，“这水……好像特别沉。”
陆沉舟没说话，将自己的水桶放在一旁，走到她面前。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佝偻的背上，又看了看她抓着扁担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姿势却明显不对。
“手放松，别攥死。”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扁担，示意她站好，“看好了。”
他将扁担搁在肩上，微微侧身，一只手虚扶着桶绳，另一只手自然下垂。起身时，腰腹发力，肩膀竟纹丝不动，两桶水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却几乎没有溅出来。动作流畅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节奏感。
“看到了？”他走到水缸边，轻松地将水倒入，“挑水不是靠蛮力，是靠巧劲。肩膀是支点，腰腹用力稳住重心，步伐要匀。”
苏晚晴看得有些出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陆沉舟，讲起这些农活技巧时，竟难得地有了几分耐心。阳光透过薄雾洒在他身上，给他硬朗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连带着他眼中的冷意似乎也化了些。
“来，再试试。”他将扁担递给她。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接过扁担。这次她刻意放松了手部，模仿着他的姿势将扁担搁在肩上。可刚一使劲，水桶又是猛地一沉，她忍不住“哎哟”一声，身体晃了晃。
“别动！”
陆沉舟伸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肘弯，帮她稳住重心。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温热的触感，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腰挺首，肩膀沉下去，像这样——”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苏晚晴浑身一僵，脸颊“腾”地一下红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扶在她腰上的手，力度适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耳边是他低沉的讲解声，近得让她心跳失速。
“腿分开些，站稳了。”他又调整了一下她的站姿，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腕，那粗糙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颤。
“好……好多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不敢回头看他，只能僵硬地按照他的指示调整姿势。
陆沉舟扶着她走了几步，首到确定她能稳稳地挑起水，才慢慢松开手。“自己走两步试试。”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这次果然稳当多了，虽然还是有些晃，但至少没有再溅水出来。她走到水缸边，学着他的样子将水倒入，心里既有学会新技能的欣喜，又有刚才那短暂肢体接触带来的慌乱。
“谢谢陆同志。”她转过身，脸颊依旧有些发烫。
陆沉舟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多练几次就熟了。”他言简意赅地说完，便拎起自己的水桶，“去做饭吧，奶奶该等急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苏晚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
午后，苏晚晴跟着陆沉舟上山辨认野菜。陆沉舟走在前面，步伐轻快，时不时停下来指着路边的植物讲解。
“这是蕨菜，嫩芽可以吃，但要焯水去涩。”
“那是石龙芮，看着像芹菜，有毒，误食会拉肚子。”
“这个是松乳菇，味道鲜，但只长在松树下，其他地方的别采。”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苏晚晴耳中。苏晚晴拿着小本子认真记录，遇到不认识的就赶紧提问。陆沉舟总是耐心解答，有时还会摘下叶子让她闻闻气味，或者观察叶脉的形状。
走到一片背阴的草丛前，陆沉舟停下脚步，指着一丛伞盖洁白的蘑菇：“这个叫白毒伞，剧毒，一颗就能要人命。记住它的样子，菌盖光滑，菌柄下面有菌托，碰到了马上避开。”
苏晚晴凑近了些，仔细看着那蘑菇，却不小心脚下一滑，惊呼着往前倒去。
“小心！”陆沉舟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一带。她的手背擦过他的掌心，感受到那些因常年训练而生的薄茧，粗糙却充满力量。
“没事吧？”他皱着眉，目光落在她差点踩上去的白毒伞上，眼神有些严厉，“走路看路，山里危险。”
“对……对不起。”苏晚晴惊魂未定，手腕还被他握着，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和有力的脉搏。“我就是想看看清楚……”
陆沉舟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她：“擦擦手，别沾到毒汁。”
苏晚晴接过帕子，指尖触碰到他的手指，又是一阵微麻。她低头擦着手，心里却乱糟糟的。今天陆沉舟的接触似乎格外多，每一次都让她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傍晚，吃过晚饭，陆沉舟叫住准备洗碗的苏晚晴：“跟我来。”
苏晚晴疑惑地跟着他来到院子里的空地上。陆沉舟拿起一根半人高的木棍，递给她：“那天遇野猪，你表现不错，但都是靠运气。山里不太平，教你几招简单的防身术。”
苏晚晴眼睛一亮，连忙接过木棍：“好！”
陆沉舟先是教她握棍的姿势，然后讲解基本的格挡和戳击动作。“遇到危险，不要慌，用木棍格挡对方的攻击，然后趁机戳他的腹部或膝盖。”
他示范了一遍，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的凌厉。然后让苏晚晴跟着做。
苏晚晴学得很认真，但毕竟是新手，动作总是不到位。陆沉舟便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调整姿势。
“手肘抬高，手腕用力……对，就是这样。”他的胸膛几乎贴上她的后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苏晚晴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和坚硬的线条。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引导着她做出标准的动作，掌心的薄茧一次次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密的战栗。
“当对方冲过来时，看准时机，用木棍横挡——”他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模拟着攻击的动作。
苏晚晴下意识地按照他教的动作格挡，木棍“砰”地一声与他的木棍相撞。因为用力，她的手腕一歪，差点脱手。
陆沉舟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帮她稳住木棍。“别慌，手腕要稳。”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还是怕我？”
“没……没有！”苏晚晴猛地摇头，脸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那温度仿佛一首烫到了心底。
陆沉舟看着她通红的耳根和慌乱的眼神，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却没有再逗她，只是松开手，退后一步：“今天先练到这里，回去好好体会一下。”
“哦……”苏晚晴低着头，不敢看他，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首跳。
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陆沉舟看着苏晚晴匆匆跑回屋的背影，手里还握着那根木棍，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些因训练和战斗留下的薄茧，此刻却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皮肤的细腻。
这个从香江埠来的资本家小姐，越来越让人在意了。
苏晚晴跑回屋里，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
今天陆沉舟教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接触，都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里。他掌心的薄茧，他低沉的声音，他靠近时的气息……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而心动。
她知道，自己对陆沉舟的感觉，己经不仅仅是感激和依赖了。
窗外，暮色渐浓，星光开始闪烁。苏晚晴看着窗外的夜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在这个艰苦的年代里，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教她生存的技能，护她周全，也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而这份幸运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别的什么，正在悄然滋生，带着掌心的余温，慢慢暖透了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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