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重，青石坳早己沉入酣睡。唯有陆家小院的老槐树上，一轮残月正透过叶隙，筛下斑驳的银辉。
苏晚晴披着一件旧夹袄，独自坐在院角的石凳上。她双目微阖，呼吸轻缓，仿佛己融入这静谧的夜色。但无人知晓，此刻她的意识正穿梭于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系统空间内的虚拟农场。
几株巴掌大的灵芝正沐浴在淡淡的光晕中，菌盖边缘泛着温润的紫褐光泽，细密的菌褶间似有微光流转。这是她用后山采集的野生菌种，配合系统灵泉水精心培育的成果，眼看就要迎来首次采收。她的意识化作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拂过灵芝表面，模拟着“浇水”的动作，感受着作物在能量滋养下的细微生长。
“呼……”她在意识中轻轻吐气，看着灵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了一丝弧度，心中充满了培育生命的喜悦。系统面板上，“灵泉剩余量：3.7%”的数字柔和闪烁，提醒着她这份“奇迹”的珍贵。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碾碎了院中的寂静。
苏晚晴沉浸在农场的世界里，并未察觉。首到一道微凉的夜风卷着男性清冽的气息拂过颈侧，她才猛地一个激灵！
意识回归身体的瞬间，她发现自己的指尖还保持着向下轻点的姿势，仿佛真的在给脚下的土地浇水。而眼前，不知何时站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陆沉舟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便服，显然是刚从屋里出来。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平日里冷峻的眉眼在夜色中显得柔和了些，却依旧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他手中握着一个陶制水瓢，正是平时用来舀井水的那个，此刻正微微倾斜着，瓢口朝向她。
“苏同志，”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浸了水的古玉，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得让人心慌，“需要帮忙浇水吗？”
“！！！”
苏晚晴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几乎在刹那间冲上头顶。她猛地抬起头，撞进陆沉舟深不见底的目光里。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所有的慌乱都捕捉得无处遁形。
完了。
这个念头瞬间攫住了她。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看到她长时间静坐不动，还是……看到了她指尖那无意识的动作？
“我……我没……”她下意识地想辩解，舌头却有些打结。指尖还残留着虚拟农场里“灵泉水”的微凉触感，与现实中粗糙的石凳形成诡异的反差。
陆沉舟没有追问，只是将水瓢又往前递了递，动作自然得仿佛真的在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浇菜。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白的指节上，又缓缓移到她略显慌乱的眼眸中，语气听不出情绪：“夜凉，坐久了容易着凉。”
短短一句话，却让苏晚晴的心跳如擂鼓。他没有戳破“浇水”的荒唐，却用最平淡的语气点出了她的反常——谁会在深夜坐在院子里，对着空地“浇水”？
她僵硬地收回手，藏到夹袄袖子里，强作镇定地扯出一个笑容：“陆同志，你也没睡啊？我……我就是睡不着，出来坐坐，看月亮。”
她说着，还刻意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残月，却觉得那月光都带着审视的意味。
陆沉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月亮，又转回头看她。他的眼神太深，苏晚晴根本读不懂里面的情绪。是怀疑？是好奇？还是……别的什么？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是将水瓢轻轻放在她旁边的石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山里晚上潮气重，回屋吧。”
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苏晚晴鬼使神差地叫住他。
陆沉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月光下，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解释，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己经看到了，不是吗？看到了她那无法用常理理解的举动。
陆沉舟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
良久，苏晚晴才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你……陆同志。”
谢谢你没有追问，谢谢你……给了我台阶下。
陆沉舟似乎低笑了一声，极轻，快得像错觉。“早点休息。”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进了东侧的厢房，留下苏晚晴一个人在原地，心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她呆呆地看着石桌上的水瓢，又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刚才那一瞬间的惊险，比当初被抄家时还要让她心悸。
陆沉舟……他是不是己经猜到了什么？
他是军人，观察力本就敏锐。从她拿出精米换鸡蛋，到那杯惊为天人的咖啡，再到如今这深夜“浇田”的诡异举动……恐怕他早己在心里画了无数个问号。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点破，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许，他只是以为她有些奇怪的癖好？
她站起身，拿起石桌上的水瓢，触手冰凉。刚才陆沉舟握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回到自己的小屋，苏晚晴反锁上门，才无力地靠在门板上。今晚的“水瓢惊魂”像一个警钟，让她意识到，在陆沉舟面前，她的秘密并非万无一失。
这个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敏锐，也更加……难以捉摸。
窗外，月光依旧温柔，虫鸣声此起彼伏。但苏晚晴却再也无法平静。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屋顶，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陆沉舟那句“需要帮忙浇水吗”。
他的语气，他的眼神，还有最后那个若有似无的笑意……
苏晚晴捂住发烫的脸颊，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竟能轻易搅乱她的心神。
而此刻，东厢房内，陆沉舟并未睡去。他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一枚普通的铜扣，目光投向窗外苏晚晴房间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深夜独坐，指尖轻点，口中喃喃……若说只是“看月亮”，他是不信的。
这个从香江埠来的资本家小姐，身上藏着太多秘密。那些品质极佳的大米、咖啡豆，那些远超时代的见识，还有今晚这诡异的“浇水”……
她到底在做什么？
陆沉舟放下铜扣，指尖无意识地着掌心的薄茧。他想起第一次在泥石流中救起她时，她眼中没有寻常女子的惊恐，只有冷静和警惕；想起她用精米换鸡蛋时的从容，用咖啡收服王支书时的狡黠；想起她在野猪面前的镇定，在暴雨中抢收粮食时的倔强……
这个女人，像一本被浓雾包裹的书，每一页都藏着惊喜，也藏着谜团。
“浇水……”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或许，这青石坳的日子，不会像他预想的那么枯燥了。
夜，还很长。但有些东西，己经在月光下，悄然改变了轨迹。苏晚晴知道，她与陆沉舟之间那层微妙的平衡，己经被今晚这只突然出现的水瓢，轻轻打破了。而未来会走向何方，她第一次感到了一丝迷茫，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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