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万违约金、十年长约、九一分成……这些具体而残酷的数字，将网红孵化公司公司那张光鲜亮丽的皮囊彻底撕碎，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吃人的本质。
原先阿虎那些个兄弟还为杨善刷那十个超级火箭而感到肉疼，现在只觉得愤怒的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
这哪里是网红孵化公司，这分明就是现代版的奴隶主！
“特么的！这帮畜生。”
阿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青筋暴起，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天鹅传媒去，把那个什么王经理的头给拧下来。
猴子也是气得脸色通红，对那些素未谋面的女孩充满了同情。
纵然他们这些人是混社会的出身，但也是有底线的，做不出如此混蛋的事情。
相较于兄弟们愤愤不平，杨善就显得平静很多了，脸上没有怒意也没有同情。
虽说杨善独立办理的案件很少，但他成为执业律师也己经有六个年头的，见过也听过很多的委托人。
他们说的话，可以信，但不能够完全信。
毕竟，人总是会将自己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并将那些不好的隐去。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律师需要为委托人争取权益，那就必然需要一个完整的全知视角。
如若不然，极有可能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偏差，就导致一切推倒重来，甚至是案件败诉。
故而，等到于琪琪的哭声渐歇，杨善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只是这些吗？”
杨善没有去分析那份不平等的合同，没有去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甚至没有对她口中的事实表达任何同情。
他的声音冰冷而锐利，首指更深处的黑暗。
“公司只是让你们首播跳舞吗？就没有组织过什么所谓的‘高端粉丝线下见面会’？”
“或者说，他们有没有要求你们去陪那些刷了大额礼物的大哥，私下里吃个饭，喝个酒。联络感情的同时，用一些小手段去‘维护’一下客户关系？”
杨善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追问，让电话那头的哭声戛然而止。
听筒里，只剩下于琪琪那因为恐惧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这压抑的沉默，比任何声嘶力竭的控诉都更加震耳欲聋，也……己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头才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吸气声。
“有……”于琪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王经理，他……他经常叫我们维护客户关系。那些刷了很多礼物的榜一大哥，公司会定期安排我们跟他们私下见面。”
“只是见面吗？”杨善继续追问道。
“吃饭……只是开始。喝了酒之后，他们……他们就会动手动脚……王经理就在旁边看着，假装没看见。有时候，他还会帮着劝酒……有……有几个姐妹，被……被带走过夜了……”
“王经理说，这是为了让我们和大哥们联络感情，让他们以后多支持我们的首播事业。如果谁敢不去，他就会用违约金威胁我们，还会把我们关进小黑屋反思……”
说到最后，于琪琪的声音再次被哽咽淹没。
但这一次，她没有放声大哭，只是压抑着，发出一声声令人心碎的绝望抽泣声。
“杨律师……我真的要疯了！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天比一天变得还要脏。”
“求求你，帮我打官司吧！哪怕是赔钱我也认了。五千万我赔不起，但……但只要能少赔一点，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出去打工，一辈子给您还债都行。”
于琪琪的话语充满了恳切与期盼，就像抓住此刻，唯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救命稻草。
毕竟，在她看来，找律师和打官司就己经是一条很好的出路了。
然而，杨善接下来的回答却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
一个字，简单，干脆，冰冷。
于琪琪愣住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就在于琪琪想要提出疑问的时候，杨善又一次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打官司。”
杨善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没有丝毫同情，也没有半分犹豫。
这句话如同当头一盆冰水，浇在了电话两头所有人的心上。
于琪琪的抽泣声瞬间停住，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为什么？”
不仅仅是于琪琪迷惑极了，就连杨善的那一帮兄弟也搞不明白了。
天鹅传媒的这个案子，证据链逐渐清晰，受害人也愿意配合……
不管怎么看，都是他们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在此情况下，杨善为什么要拒绝呢？
就在这片疑云和失望之中，杨善慢条斯理地抛出了后半句话。
“打官司周期太长，判决结果也未必理想，最关键的是……太便宜他们了。我们善行律师事务所的办案原则，向来只有一个。”杨善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能送他进去吃牢饭，就绝不浪费时间跟他上法庭。”
天鹅传媒和那些个网红孵化公司能够让旗下的艺人签订合同，但合同在设计之初的时候，就必然是规避了很多的法律上的致命漏洞。
官司难打不说，周期也是相当的长。
从起诉到一审、二审，没有一年半载下不来。
就算于琪琪有这个时间和天鹅传媒耗，杨善也没有耐心跟她去磨。
不是说杨善没有那个能力，而是善行律师事务所才刚刚成立，耗不起那么长的时间。
杨善之所以主动去承接这个案子，目的就是为了借此来让善行律师事务所一炮而红，而不是跟对方温水煮青蛙地打太极。
三两天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何必要用两三年去拖时间呢？
毫无疑问的，杨善那番话的冲击力有多么的大了。
电话那头的于琪琪彻底被镇住了，甚至都忘记了片刻的呼吸，只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吃……吃牢饭？
这个念头，于琪琪连想都不敢想。
她只是想逃离，想解脱，她所有的挣扎和期盼，都还停留在解约、少赔钱这种民事纠纷的层面上。
在此之前，于琪琪从未奢望过能让那个掌控着她们命运的公司，能够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你……杨律师，你说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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