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集团的会议室里，晨光透过百叶窗切成细条，落在云华仁新添了皱纹的脸上。
他面前摊着非遗产业园的重启方案，红笔圈出的“文物保护优先”几个字，被指尖得发皱。
“爸，勘测队己经重新出具了报告，汉代墓葬群的范围比预想的小，我们可以调整规划绕开核心区。”云岫将补充协议推过去，指尖停在“合作方”一栏，“星辰娱乐的总裁顾慎之昨天联系我，他愿意注资，点名让晚妍的团队负责文旅宣传。”
云华仁抬眼，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女儿认真的脸。
这孩子这些天瘦得厉害，却像被雨水洗过的竹，韧劲更显。“慎之那小子……是冲着晚妍来的吧。”他笑了笑，“也好，晚妍那丫头我放心，而且顾家也在在文物保护领域有不少资源，改天我去约顾老头子好好聊聊。”
云华仁准备签字，钢笔尖悬在纸上时，云岫忽然开口：“爸，十年前我为了去一中，您让我答应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笔尖顿住，墨点在纸上晕开。云华仁的手指颤抖，像是被拽回那个不愿触碰的午后。
当年，云华仁只说让云岫在十年后履行，没告诉云岫具体是什么。云岫想摆脱云家操控的心迫切，就先答应了。
她想，不管什么条件，父亲肯定不会害她。
虽然，这些年她一首想要逃避，但是现在不得不问清楚了。
窗外的风卷着银杏叶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云华仁放下笔，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时，檀香混着旧纸的气息漫出来——里面是份泛黄的婚约。
“这是你爷爷当年和贺家老爷子定下的。”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要嫁给贺家的儿子。”
云岫的呼吸猛地停滞。
云华仁继续说：“当年你为了去普通高中闹得厉害，而且贺家是个不错的选择。”云华仁的喉结滚动着，避开女儿的目光。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疼得发闷。云岫看着婚约上自己的名字，应该是爷爷的笔迹，工整得像幅小楷。
原来她以为的自由，从一开始就系着无形的锁链。
“爸，贺家有两个儿子。”
“是。”云华仁闭了闭眼，“当年订的是贺家大少爷贺归。”
云岫觉得脑袋发晕，云岫忽然想起高中时，她与贺归的第一次见面，又闪过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被她当作悸动的瞬间，现在看来，都像早己写好的剧本。
云岫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婚约上的墨迹像淬了毒，顺着视线爬进心脏，疼得她浑身发冷。
原来，她拼命逃离的掌控，到头来只是换了种方式的囚禁。
“所以我在一中认识他，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云华仁没有回答，只是将木盒推回抽屉深处，锁舌扣上的轻响，像敲在云岫的心上。
云岫咬了咬唇，继续说：“可是，他出国了，整整七年，如今，他要娶黎楠风了。爸，您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云华仁长叹一声，声音发颤：“他出国是被兰知意逼的，那女人不同意你嫁过去，有的是手段。”云岫没有看到，云华仁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银杏上——那是叶初当年亲手栽的。
云华仁闭了闭眼，将喉头的苦涩咽了下去。
“我先出去了。”
会议室的门合上时，云岫才回过神来，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云岫瘫坐在椅子上，指尖冰凉。原来，他出国是有苦衷的，这些年，他究竟过得有多不好呢？
泪水像久蓄而开闸的水涌了出来，虽然他们的相遇一开始就带着目的，但是，她对他的爱，无比纯粹。
贺家老宅的客厅里，兰知意又在把玩她的佛珠串，上面的珠子转得飞快，翡翠珠子碰撞的脆响，在空旷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贺家，永远都是这样一派死寂。
贺明礼坐在对面，纯白的羊绒衫衬得他像幅精心装裱的画，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冷得像冰。
“大哥怎么还不下来？他端起茶杯，水汽模糊了嘴角的笑，“是躲我，还是躲您呢？”
兰知意停下捻珠的手，鎏金旗袍上的孔雀刺绣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明礼，你别乱说话。”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压迫感，“不过，是时候该提醒一下他，贺家的继承权，从来都轮不到他来肖想。”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贺归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将锁骨下的疤痕遮得严严实实。他手里把玩着个玉坠，阳光透过窗，在玉上刻着的“岫”字上流转。
“妈说的是，”他在沙发上坐下，指尖在玉坠上，“就像黎楠风，再怎么蹦跶，也成不了贺家真正的少奶奶。”
贺明礼的茶杯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这位大哥，向来不屑于在口舌上占便宜。
“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贺归抬眼，琥珀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温度，“我要去上班了。”
“哥，我送送你。”
真是不出贺归所料，他这个弟弟，一听到黎楠风就乱了阵脚。
二人走到门口，贺归停下脚步，“听说，你去找了云岫？”
贺明礼没想到贺归这么快就查到了，手心捏了把汗，“我只是想和云小姐做个朋友，正好有些古籍方面的事想请教她。”
“是吗？恐怕你是想告诉她一些贺家的家事吧。”贺归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明礼，”贺归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从来都不稀罕什么继承权，这次，我不想和你计较，别把我逼急。”
看着贺归冷漠无情的背影，贺明礼忽然笑了，“大哥，我爱黎楠风，你爱云岫，为什么就不能互相成全呢？”
贺归的脚步猛地停下，指尖攥紧玉坠，冰凉的触感嵌进掌心。
他这个弟弟太天真了。
贺归转过身来，黑色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步步逼近：“我和云岫的事，轮不到你置喙，还有，我会帮你得到黎楠风，但请你，不要轻举妄动。”
说完，他转身离开，黑色的背影消失时，贺明礼还愣在原地，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真的会帮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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