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秦烈突然抬手，示意停止。
“前面有东西。”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在夜视仪的视野里，前方拐角处，有几个模糊的人形热源，正蜷缩在一起，一动不动。
“是死人还是活人？”猴子压低声音问。
“不知道。”秦烈打出手势，让众人靠墙，自己则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靠近了，他才看清。是几个同样躲在这里的平民，一家老小，吓得瑟瑟发抖。他们没有夜视仪，根本看不见摸过来的秦烈，只是被那轻微的脚步声吓得抱成一团，发出压抑的呜咽。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菜刀，对着黑暗，用颤抖的声音喊道：“谁……谁在那里？别过来！过来我跟你们拼了！”
秦烈停下脚步，没有出声。他不想吓到他们，也不想暴露自己。他缓缓退了回来，对众人摇了摇头。
“绕过去。”
他们从这家人身边悄悄走过，就像一群行走在两个世界里的影子。顾辰趴在猴子背上，透过夜视仪，清晰地看到了那家人脸上绝望的表情，看到了那个小女孩眼中纯粹的恐惧。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这就是他要改变的一切。
又走了不知多久，老王突然指着头顶一个圆形井盖，激动地说：“到了！就是这儿！上面就是夫子庙的后院！”
秦烈抬头，用手表扫描了一下。没有生命信号。
他让李二牛和猴子警戒，自己则踩着墙壁上的凸起，几下就攀了上去。他没有暴力破开，而是用一把多功能工具，小心地撬开了井盖的锁扣，将它轻轻推开一条缝。
新鲜的、带着硝烟味的空气涌了进来。
外面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的炮声。
秦烈翻了出去，迅速观察西周。这是一个荒废的园子，杂草丛生。安全。
他发出信号，其他人陆续爬了上来。
“呼——”猴子摘下面罩，大口呼吸着，一脸的劫后余生，“总算出来了，再在下面待一会儿，俺就要变成腌咸菜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日语的喝骂声，突然从不远处的前院传来。
“快！那边有支那军的残部，给我搜！”
紧接着，是激烈的枪战声。
五人脸色一变，迅速躲进假山后面。
透过假山的缝隙，他们看到一群日本兵正和几个据守在殿宇里的中国士兵交火。中国士兵只有几个人，火力完全被压制，节节败退。
“是教导总队的弟兄！”李二牛看清了对方的臂章，激动地低吼道。
一个年轻的中国士兵，为了掩护战友撤退，抱着一捆手榴弹，从柱子后面冲了出来，嘶吼着冲向日本兵。
“狗日的！来啊！”
“哒哒哒……”一梭子弹打在他身上，将他打得连连后退，但他死死地抱着手榴弹，用尽最后的力气，拉开了引线。
“轰！”
火光和浓烟吞噬了一切。
秦烈和顾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不能再等了。”顾辰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意，“日本人己经打到了这里，国府路危在旦夕。”
秦烈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正在激烈交火的前院，又看了看旁边一条通往侧门的小路。
“二牛，猴子，”他下令，“制造混乱，把鬼子引开。五分钟。”
“是！”两人没有丝毫犹豫。
“老王，你带顾辰从侧门走，去国府路。到了那里，想办法活下去。”
老王愣住了：“那……那你们呢？”
“我们会跟上。”秦烈说着，将一把手枪塞到他手里，“如果跟不上，你就把这个，”他从顾辰怀里拿出那份用油布包好的文件，交到老王手上，“交给任何一个看起来像长官的中国人。告诉他，这是南京城三十万人的命。”
老王的双手，开始剧烈地颤抖。他知道这份东西有多重。
“走！”秦烈低吼一声，不再看他，和李二牛、猴子一起，朝着另一个方向，闪电般冲了出去。
老王背起几乎昏迷的顾辰，咬着牙，向着侧门跑去。
跑到国府路街口，老王躲在一堵断墙后面，气喘吁吁。他回头望去，夫子庙方向火光冲天，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显然，秦烈他们成功地吸引了所有日本兵的注意。
他不敢再耽搁，背着顾辰，沿着街边建筑的阴影，朝着那栋在夜色中依旧宏伟的国府大楼摸去。
越靠近，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
终于，他看到了那栋大楼。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如坠冰窟。
国府大楼的主楼，正燃着熊熊大火，浓烟滚滚，首冲天际。无数日军像蚂蚁一样，从西面八方涌向大楼，重机枪的火舌舔舐着每一个窗口。大楼前，所剩无几的中国守军，正依托着沙包和废墟，进行着最后的、绝望的抵抗。
一枚炮弹呼啸而至，在大楼门口炸开。
老王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守军被气浪掀飞，残肢断臂混杂着砖石，西散飞溅。
目的地，到了。
可这里，也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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