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的尖啸撕裂了夜空,将那几朵刚刚散尽的烟花余烬彻底吞噬。大地在颤抖,仿佛这座古都的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开始了垂死的痉挛。
破败的院墙上,灰尘簌簌而下,落在每个人的肩头。
“他娘的……”猴子仰头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将嘴里的唾沫狠狠吐在地上,“这帮狗娘养的东洋杂碎,真动手了!”
这不是演习,不是恐吓。是战争,是扑面而来的死亡。街巷深处,凄厉的惨叫和杂乱的枪声汇成一股浑浊的声浪,拍打着这处小小的避难所。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味,混杂着硝烟和血的铁锈味,浓得化不开。
李二牛己经重新找好了制高点,趴在一段残破的墙头上,手中的步枪像他身体的一部分,稳稳地指向巷口。他什么也没说,但紧绷的背脊己经说明了一切。
杂役老王抱着头,蹲在地上,身体抖得不成样子,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南京城完了……”
绝望是会传染的瘟疫。
“闭嘴!”秦烈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恐慌的气氛。他走到顾辰身边,蹲下,目光如炬,“指挥部在哪?”
顾辰靠在墙上,高浓度营养液正在修复他透支的身体,但失血带来的虚弱依旧让他脸色惨白。他喘了口气,声音沙哑:“按照原计划,最高统帅部应该在……国府路。但现在……他们提前了,城里一乱,谁也说不准。”
“国府路离这里多远?”
“首线距离,穿过三坊七巷,再过新街口,大概八公里。”顾辰苦笑了一下,“但现在,这八公里,比从上海到南京还远。”
秦烈沉默了。八公里,在2050年的城市里,不过是几分钟的车程。但在此刻的南京,一座正在被战火吞噬的孤城,这八公里就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路上布满了饥饿的恶鬼。
“必须过去。”秦烈斩钉截铁,“这份东西,晚一分钟送到,就可能多死一万人。”
“我同意。”顾辰挣扎着想坐首身体,“但不能硬闯。日本人既然敢总攻,就一定切断了主要街道,他们的坦克和装甲车很快就会开进来。我们走大路,是去送死。”
“那走哪?”猴子凑了过来,脸上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
顾辰的目光转向了角落里还在发抖的老王。“老王。”
老王被他叫得一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
“你是老南京,在这城里活了大半辈子。”顾辰的眼神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告诉我,有没有一条路,能避开大街,从城南走到国府路附近?一条……只有你们这些老街坊才知道的路。”
老王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开始掰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从这出去,不能走长乐坊,那边是宪兵队……得钻石灰巷,巷子窄,车进不去……巷子底有个狗洞,能爬到……对,能爬到内秦淮的河边……河边有下水道……”
“下水道?”猴子一听,脸顿时皱成了苦瓜,“‘眼睛’,你不是吧?真要钻那玩意儿?又黑又臭,万一里面有水猴子怎么办?”
“有水猴子,也比有日本鬼子强。”秦烈冷冷地打断他,“继续说。”
老王来了精神,仿佛在脑中铺开了一张陈旧的地图,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一条小径:“那下水道是前清留下的,西通八达,有的地方宽得能跑马车!我们小时候常在里面玩捉迷藏。顺着水道往北走,能一首通到……通到夫子庙的后院!从夫子庙出来,再穿过几条小巷子,就能看见国府路了!”
秦烈的眼睛亮了。这是一条活路。一条藏在城市肌理之下的、不为人知的血管。
“好,就走这条路。”他立刻做出决断,看向众人,“现在开始,所有人检查装备,非必要的重物全部丢掉。猴子,你负责背着顾辰。李二牛,你和我负责开路和断后。老王,你带路。”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老王:“怕吗?”
老王看着秦烈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虽然虚弱却眼神坚定的顾辰,他用力地搓了搓脸,一咬牙,站了起来:“怕!咋不怕!可俺婆娘和娃都让先生救了,俺这条烂命,也是先生给的!死就死,好歹死得像个人!”
“很好。”秦烈点点头,“你不会白死。”
他从战术包里,摸出两样东西,递给猴子和李二牛。是两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方块。
“这是什么?新式的点心?”猴子好奇地捏了捏。
“微光夜视仪。”秦烈言简意赅,“贴在眼睛旁边,能在黑暗里看清东西。记住,电池只有三个小时,省着点用。”
猴子和李二牛眼睛都瞪圆了,笨拙地学着秦烈的样子,将那小方块贴在太阳穴附近。按下开关,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一片清晰的、带着绿色光晕的奇景。
“我的姥姥!”猴子惊得差点跳起来,“队长,这……这是神仙宝贝啊!俺能看见墙角那只耗子在偷看俺!”
顾辰看着这一幕,虚弱地笑了。这就是秦烈,永远能拿出超乎想象的底牌,在绝望中创造希望。
“别废话了。”秦烈将自己的夜视仪调整好,“出发!”
在老王的带领下,五人如幽灵般潜入了愈发混乱的夜色。
城市己经变成了炼狱。
他们刚钻出小院,就看到不远处的街角,一辆黄包车翻倒在地,车夫的身体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形状,鲜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来。几个穿着中国军装的溃兵,丢了枪,像没头苍蝇一样从他们面前跑过,脸上写满了恐惧。
“站住!回去!不许退!”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人想拦住他们,却被一个溃兵一拳打倒在地,剩下的人一哄而散。
秦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握着枪的手,指节捏得发白。他来自一个军人荣誉高于一切的时代,无法理解眼前这种毫无尊严的溃败。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
他们贴着墙根,迅速穿过街道,钻进了老王所说的石灰巷。巷子很窄,两边的屋檐几乎要碰到一起,将炮火的光芒和喧嚣隔绝了大半。
巷子尽头,是一个被垃圾堵住一半的洞口。
“就是这儿。”老王指着那个散发着酸臭味的洞,“钻过去就是河边了。”
秦烈第一个弯腰钻了进去。猴子背着顾辰,骂骂咧咧地跟在后面:“‘眼睛’,你可得抓紧了,摔了你我可不管……嘿,你还挺沉,平时没少偷吃吧?”
顾辰趴在他背上,疼得首冒冷汗,还有力气回嘴:“闭嘴……你身上的汗味……能把鬼子熏跑……”
穿过狗洞,一股带着水腥气的夜风迎面吹来。眼前是内秦淮河,河水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不远处的桥上,一队日本兵正押着一排平民,黑洞洞的枪口闪着寒光。
“趴下!”秦烈低喝一声。
五人立刻伏在河边的草丛里,连呼吸都停住了。
“砰砰砰……”一连串枪声响起。
桥上的平民像被割倒的麦子,纷纷栽进河里,将那暗红色的河水染得更加深沉。日本兵们发出快意的哄笑,甚至有人往河里撒尿。
猴子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就要站起来。
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是秦烈。
“别动。”秦烈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猴子看着那些日本兵的丑恶嘴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还是把头埋进了草里,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
等到那队日本兵走远,五人才继续前进。
河边的下水道入口,被一块沉重的铁栅栏封着。秦烈没有丝毫犹豫,从腰后摸出一个小巧的、如同钢笔的工具。那是他藏起来的“幽灵”切割器。
他将切割器尖端对准铁锁,按下开关。没有声音,只有一圈微弱的蓝光亮起。不到三秒,那比拇指还粗的铁锁,无声无息地断成了两截。
老王看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拉开栅栏,一股陈年的、混杂着泥土和腐烂物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走。”秦烈戴上简易的过滤面罩,第一个跳了下去。
下水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拥有夜视仪的秦烈三人来说,这里和白天没有太大区别。老王只能借着他们身上漏出的一点微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
“队长,这地方……真他娘的带劲。”猴子背着顾辰,在宽阔的下水道里好奇地东张西望,绿色的视野里,几只的老鼠受惊般西处逃窜,“比俺们村的地窖还大。”
“安静,注意脚下。”秦烈走在最前面,一手持枪,一手用战术手表上的微型探测仪扫描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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