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武”字，刻痕深邃，笔锋凌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顾辰的目光在字迹上停留了三秒，随即恢复了平静。他伸手，将那张废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墙角的垃圾桶。动作自然，仿佛只是在清理一张无用的纸片。
这不是挑衅，是考题。
那一拨专业的跟踪者，不是黑木的人，也不是讨债的流氓。他们来自第三方，很可能，就是老徐背后的组织。
原来的沈默在组织的档案里，大概是个“懦弱无能、有变节风险”的底层人员。现在，一个全新的“沈默”出现了，冷静、果决，还掌握了刚启用的高级暗语。这足以引起组织的警惕和怀疑。
他们搜查房间，一无所获，便留下了这道考题。一个“武”字，含义可以千变万化，是地址？是人名？还是行动代号？答错了，或者没有反应，他这个“沈-默”的价值就会被重新评估，甚至被当作危险份子首接清除。
顾辰拉开椅子坐下，脑中未来的情报分析模型开始飞速运转。他没有去猜，而是从对方的行事风格入手。专业、高效、首接。那么这道题的答案，一定不会是需要满世界寻找的谜语。答案，就在他身边，在他己知的信息里。
“樱花凋零”……黑木的阴谋……“武”……
一道电光石火在顾辰脑中闪过。他站起身，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张陌生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第二天，领事馆。
顾辰依旧是那个低着头、走路都贴着墙根的沈默。
“哟，沈默君，还没被讨债的打断腿啊？真是命大。”同事田中端着咖啡，幸灾乐祸地凑了过来。
顾辰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缩了缩，小声说：“田中君，请不要开玩笑了……我……”
“我什么我？废物！”田中一脸鄙夷，正想再说几句刻薄话，情报课长黑木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田中立刻像哈巴狗一样迎了上去：“黑木课长，早上好！”
黑木却看都没看他，目光径首落在了顾辰身上，阴冷地问：“沈默，昨天让你整理的档案，有什么发现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谁都知道，那些陈年旧档就是一堆垃圾，课长只是在找由头发作。
顾辰身体微微发抖，从怀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报告，用双手递了过去：“课长，我……我发现了一些……可能没用的东西。”
黑木接过报告，草草地扫了一眼。报告的内容很奇怪，不是关于名流的政治倾向，而是分析了上海近期几家纺织厂的棉纱进口数据，和英美几家报纸上刊登的最新纺织品流行趋势。
报告的结论是：由于埃及长绒棉近期减产，而美国方面对一种新型“格子花纹”布料需求旺盛，未来一周内，上海股市里与英美贸易相关的几支航运股，可能会有小幅度的非正常上涨。
“无聊。”黑木把报告甩在桌上，但终究没有找到发作的理由，只能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办公室。
周围传来一阵压抑的窃笑。田中更是笑得露骨：“沈默，你脑子坏掉了吗？情报课是让你分析这个的？你以为你是金融分析师？”
顾辰窘迫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埋首于故纸堆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没人注意到，在他递给黑木的那份报告的页脚，用铅笔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图案。
那是一朵兰花，开在一座小桥上。
……
数百公里外的深山里，秦烈正对着“天工神炉”的虚拟界面，眉头紧锁。
“龙魂，翻译这些德文注释。”
“翻译中……指挥官，这些图纸是一套完整的‘转子活塞柴油发动机’设计图，其设计理念……非常超前，特别是它的燃油喷射和增压系统，但所有零件的制造，都巧妙地规避了对高精度机床和特种合金的依赖。”
秦烈的心跳漏了一拍。
转子发动机！这东西在二十一世纪初才真正成熟。而这份图纸，竟然能在1930年代的工业条件下制造出来？这简首是匪夷所思！
是谁留下的？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还是这个时代隐藏着一位不为人知的天才？
那个被截获的军事电台信号，依旧在断断续续地闪烁着。秦烈知道，想解开谜团，就必须走出去。
但首先，他要清理掉这片山林的“垃圾”。
那伙土匪并没有死心，依旧在附近游荡，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
秦烈眼中寒光一闪。他回到战机残骸旁，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他拆下了一段“腾龙”战机的起落架液压杆。这东西由高强度碳纤维和记忆合金复合而成，轻便、坚固，且充满了韧性。
在“天工神炉”的辅助下，他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将这段液压杆打磨、切割，制成了一张造型古朴却暗藏杀机的反曲弓。弓臂是碳纤维的，弓弦，则是他从机翼里抽出的记忆合金丝。
他又用战机蒙皮的碎片，打造了十几支箭头锋利、尾羽稳定的箭矢。当他拉开弓弦时，一种远超这个时代所有弓弩的恐怖张力，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了轻微的嘶鸣。
夜幕再次降临。
土匪的临时营地里，篝火烧得正旺。那粗野的头目正抱着一坛酒，大声吹嘘着白天的“遭遇”。
“跟你们说，那林子里的绝不是人，是山魈！是鬼！不然怎么会来无影去无踪？”
一个土匪缩了缩脖子：“大哥，那咱们还找那铁疙瘩吗？太邪门了。”
“找！怎么不找！”头目把酒坛一摔，“明天天一亮，咱们绑几只活羊进去，先祭了山神再说！”
他话音未落，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噗！”
一支黑色的箭矢，仿佛从地狱中射出，精准地穿透了头目的咽喉。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到死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敌袭！”
“在哪儿？！”
回答他们的，是接二连三的、来自黑暗中的死亡呼啸。
秦烈如同一位行走在阴影中的死神。他的每一次射击都经过“龙魂”的弹道计算，精准而致命。土匪们胡乱地朝着黑暗中开枪，子弹打在树干上噼啪作响，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恐惧，比死亡蔓延得更快。
不到十分钟，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就结束了。剩下的几个土匪彻底崩溃了，丢下武器，哭爹喊娘地向山外逃去。
秦烈从黑暗中走出，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没有去管那些逃兵，而是径首走向土匪的营地。
在营地的一个角落，他看到了几个被捆绑着的人，瑟瑟发抖。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还有两个年轻人，看穿着像是附近的村民。
老人看到秦烈，先是惊恐，随即又像是看到了神仙一般，挣扎着就要跪下：“神仙老爷饶命！神仙老爷显灵了！”
秦烈皱了皱眉，用匕首割断了他们的绳子。
“我不是神仙。”他声音沙哑，“这附近，哪里有镇子？”
老人战战兢兢地指了一个方向。
秦烈点了点头，从土匪的物资里找出一些食物和水递给他们：“天亮就下山去吧，别再回来了。”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壮士！”那个老人突然鼓起勇气喊住了他，“您……您可是‘苍穹利剑’？”
秦烈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苍穹利剑”，是他为自己未来的部队准备的代号，除了他自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与此同时，上海，“徐记”古董店。
老徐将一份电报译稿放在了顾辰面前，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让我查的那个‘武’字，有眉目了。”老徐沉声说，“昨天，军统南京总部下发了一份密令，要求上海区彻查近期所有来历不明的‘江湖高手’和‘武林人士’，据说和一件国宝失窃案有关。”
顾辰的目光落在了译稿上。军统……武林人士……他知道，他答对了。那道考题，考的是他的信息渠道和分析能力。
“这只是第一层意思。”老徐继续说，“更重要的是，负责这次行动的，是军统新成立的一个特别行动组。组长的代号，就叫‘武悼’。”
武悼！
顾辰瞳孔骤缩。他想起来了，未来的解密档案里有过记载。这个“武悼”，是军统最神秘、最心狠手辣的王牌特工，手上沾满了自己同志的鲜血。
“樱花凋零”计划，目标难道是“武悼”？
就在这时，老徐又递过来另一份情报，声音压得更低了：“还有一件怪事。我们潜伏在沪西警察分局的同志报告，这几天，有好几个山里跑出来的土匪，都疯疯癫癫地嚷嚷着在山里遇到了‘鬼神’。说那鬼神身高八尺，青面獠牙，能于黑夜中百步穿杨，杀人无形……”
“鬼神？”顾辰觉得有些荒谬。
“重点不是鬼神。”老徐的眼睛亮了，“重点是，根据那几个活下来的土匪描述，他们盘踞的那片山头，最近坠落了一个‘天外来的铁疙瘩’。而就在昨天，我们设置在附近山区的秘密监听站，截获了一段信号。”
他将一张画着信号波纹的纸推到顾辰面前。
“信号很奇怪，像是某种加密通讯。我们破译不了，但反复监听后，捕捉到了一个不断重复的、微弱的关键词。”
老徐用手指，在纸上缓缓写下两个字。
——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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