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绝望与抉择中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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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在绝望与抉择中徘徊

 

冰冷的泥浆紧贴着玲子的脸颊,枯黄的芦苇叶在她眼前微微晃动,如同死神的屏风,将她与那片炼狱般的废墟隔开。她的身体因恐惧和极度的寒冷而剧烈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细微却在她听来如同擂鼓般的声响。怀里的油纸包冰冷而沉重,像一块坚冰,死死地压在她的心脏上。

视线穿过芦苇的缝隙,死死锁定在废墟中央那片区域。

鬼子兵粗暴的吆喝声和军犬兴奋的狂吠如同地狱的丧钟。两个士兵粗暴地将那个蜷缩在焦黑渔网下的身影拖了出来!那人显然受了重伤,身体软绵绵的,几乎无法站立,只能被拖着。破旧的粗布褂子被撕裂,露出大片被烟熏火燎和血迹染污的皮肤。

就是他!玲子的心沉到了谷底。那个标志性的乌木烟斗,此刻正被一个鬼子军官模样的人拿在手里,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军官用手电筒的光柱,毫不留情地打在俘虏脸上。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布满深刻皱纹的脸,此刻因失血和痛苦而扭曲着,嘴唇干裂,沾着血沫。但最让玲子心头巨震的,是那双眼睛!即使在强光首射的痛苦下,即使濒临昏迷,那双眼睛在抬起的瞬间,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锐利的精光!像一条搁浅的、伤痕累累却依旧带着致命毒牙的铁头鱼!这绝不是普通渔民或垂死之人该有的眼神!

“铁头鱼!” 鬼子军官用生硬的汉语低喝一声,声音带着残忍的戏谑,用手里的烟斗戳了戳俘虏的脸颊,“你的…名字?说!”

俘虏的头无力地垂着,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哼!” 军官似乎并不意外,冷笑一声。他不再逼问,而是猛地转过身,用手电光柱扫向废墟的其他方向,厉声命令:“仔细搜查!看看他刚才掩护的是谁!血迹!脚印!一个活口都不能放过!”

更多的鬼子兵散开,开始更加仔细地翻找每一寸瓦砾,军犬在废墟中疯狂嗅探,不时发出低沉的咆哮。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在焦黑的断壁残垣间反复扫视,离玲子藏身的芦苇丛边缘越来越近!

冷汗瞬间浸透了玲子冰冷的脊背!她刚才慌乱中爬过来,必然在泥地上留下了痕迹!军犬很快就会嗅到!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铁头鱼被抓了!寨子被屠了!鹞子用生命刻下的路标指向的,是一个被敌人掌控的陷阱!血墙上的警告“叛徒!”和“快走!”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她的神经。谁是叛徒?是眼前这个被俘的铁头鱼?还是另有其人?他刚才那两枪,是绝望的反击?还是…为了掩护谁?难道是…自己?!

玲子脑中一片混乱。她下意识地摸向怀中冰冷的油纸包。图纸还在。这是沈墨、水生、老杨叔、鹞子…所有人用命换来的东西!可现在,它成了最烫手的山芋!带着它,她必死无疑!丢掉它?那所有人的牺牲都白费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几秒钟内,玲子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的、绝望的决定!她颤抖着手,飞快地解开自己湿透、沾满泥污的外衣!然后,她咬着牙,用尽力气,将那个冰冷的油纸包,塞进了贴身穿着的、同样湿透但相对完好的单薄里衣最深处!用身体仅存的一点体温包裹住它。做完这一切,她迅速将脏污的外衣重新裹紧,遮住一切痕迹。

图纸,必须用她的身体做最后的屏障!

几乎就在同时!

“汪!汪汪汪——!” 一阵异常兴奋和凶戾的狗吠声,猛地从玲子藏身的芦苇丛边缘响起!一只凶猛的狼青军犬,正用爪子疯狂地扒拉着芦苇,硕大的头颅和猩红的舌头几乎要探进来!它嗅到了玲子留下的气味!

“这边!有情况!” 牵着军犬的鬼子兵兴奋地大叫起来!

几道雪亮的手电光柱瞬间撕裂了芦苇丛的阴影,如同数把利剑,齐刷刷地刺向玲子蜷缩的位置!刺眼的光芒让她瞬间失明!

完了!彻底暴露了!

玲子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她甚至能听到鬼子兵拉动枪栓的“咔嚓”声!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

又是两声清脆的枪响!这一次,枪声并非来自别处,而是来自——被两个鬼子兵架着的、本己奄奄一息的铁头鱼!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垂死的俘虏,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里(也许是从某个死去的鬼子兵身上?或是废墟中捡到的?),竟然藏着一把小巧的南部式手枪(王八盒子)!他猛地挣脱了架着他的士兵(或许那士兵本就因他重伤而松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正扑向玲子藏身处的军犬和牵绳的鬼子兵,连开两枪!

第一枪!精准地打爆了那只狂吠军犬的头颅!血浆和脑浆瞬间迸溅!

第二枪!擦着牵绳鬼子兵的手臂飞过,虽未致命,却吓得他魂飞魄散,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俘虏”的近距离射击,如同在鬼子堆里投下了一颗炸弹!瞬间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八嘎!”

“他还有枪!”

“卧倒!”

“抓住他!”

惊呼声、怒骂声、枪械碰撞声响成一片!原本射向玲子的光柱和枪口瞬间调转!几乎所有的火力,都本能地、疯狂地倾泻向那个刚刚制造了混乱的源头——铁头鱼!

“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如同金属风暴,瞬间将铁头鱼和他身边两个猝不及防的鬼子兵一起笼罩!血肉横飞!铁头鱼的身体如同破布般被打得剧烈抖动,他手中那把小巧的手枪脱手飞出,掉落在焦黑的瓦砾中。在倒下的瞬间,他那双布满血丝、却似乎带着一丝疯狂笑意的眼睛,最后一次,极其短暂地、仿佛穿透了混乱的弹幕和纷飞的烟尘,朝着玲子藏身的芦苇丛方向,深深地、绝望地、却又带着某种托付般,望了一眼!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歉意?有嘱托?有诀别?玲子无法分辨!只觉得那一眼,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扎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跑——!” 一声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嘶哑到不成调的汉语嘶吼,混合在震耳欲聋的枪声和鬼子的咆哮中,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如同最后的惊雷,炸响在玲子耳边!

是铁头鱼!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这声嘶吼,为她指明了最后的生路!

玲子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燃烧!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悲伤!更没有时间去想铁头鱼是忠是奸!那声用生命发出的“跑”字,是压倒一切的命令!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雌豹,猛地从芦苇丛中弹射而起!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不再隐藏,不再迂回,朝着与废墟、与枪声、与火光完全相反的方向——那黑暗深沉、波涛翻滚的老龙河主河道——亡命狂奔!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脚下是湿滑的泥滩和碎石。身后,是鬼子兵反应过来的、更加疯狂的咆哮和追射而来的子弹!

“嗖!嗖!嗖!” 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紧贴着她的头皮和身侧飞过,打在泥地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别让她跑了!”

“开枪!打死她!”

玲子什么都顾不上了!她的眼中只有前方那在黑暗中翻涌咆哮的河水!那是唯一的生路!她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

近了!更近了!河水冰冷的腥气扑面而来!

就在她距离浑浊的河水只有几步之遥,甚至能感受到水花溅到脸上的瞬间!

“噗通!”

她毫不犹豫,如同一条决绝的飞鱼,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朝着那未知的、黑暗的、冰冷的、吞噬一切的河水深处,纵身一跃!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她!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遍全身!怀中的油纸包紧贴着心脏,那冰冷的触感是唯一的存在证明。

她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就被湍急的暗流裹挟着,狠狠地撞向河底坚硬的礁石!剧痛从肩胛传来,眼前金星乱冒,口鼻瞬间灌满了腥涩的河水!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玲子用尽最后一丝模糊的意志,死死地抱紧了胸口!

图纸…还在…沈墨…水生…老杨叔…鹞子…铁头鱼…所有人…

她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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