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死时速的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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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生死时速的航程

 

玲子划桨的双臂早己麻木,仅凭一股不肯熄灭的意志驱动着。小船破开浑浊的水面,像一只受伤的水鸟,拼命扑向那片枪声与水声交织的区域。开阔的水面让她暴露无遗,但此刻她己顾不上隐藏——前方是唯一的生机,身后是必死的绝境。

引擎的咆哮和零星的枪声如同磁石,指引着方向。她看到远处水面被搅得一片翻腾,几艘日军的巡逻艇正像闻到血腥的鲨鱼,围着一片靠近对岸土坡、芦苇异常茂密的水域疯狂射击和盘旋。子弹“嗖嗖”地钻入水中,溅起高高的水柱。隐约可见,在那片被火力压制的芦苇丛深处,有微弱的火光闪动,似乎是还击的枪口焰,但很快又被更猛烈的弹雨覆盖。

那里!就是水生说的“老龙河”汇入点?还是某个游击队的临时据点?玲子不知道,她只知道必须靠近,必须进入那片混乱的战场边缘,才有可能找到一丝缝隙!

水流在这里变得湍急,小船被一股暗涌裹挟着,不由自主地加速向前漂去。玲子心中焦急,拼命用船桨调整方向,试图避开鬼子巡逻艇主要火力覆盖的核心区域,贴着相对稀疏的芦苇边缘迂回靠近。冰冷的河水不断涌入船舱,浸没了她的脚踝,也漫过了沈墨的身体。沈墨毫无知觉,任由污浊的水流冲刷着他滚烫的额头和渗血的伤口,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坚持住…沈墨…我们就快到了…”玲子嘶哑地重复着,声音淹没在引擎的轰鸣和远处的枪声中,更像是对自己灵魂的呐喊。

突然,一艘在战场边缘游弋、似乎负责警戒的日军小艇似乎发现了这艘孤零零闯入的小船!艇上一个鬼子兵指着玲子的方向,大声叫喊起来!小艇的引擎骤然加大马力,艇首猛地,劈开波浪,朝着玲子首冲过来!艇首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在晨曦中泛着死亡的冷光!

玲子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完了!最后的冲刺,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她甚至能看到艇上鬼子兵狰狞的表情和扣向扳机的手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哗啦——!”

一声巨大的、沉闷的爆响,并非来自枪炮,而是来自那艘冲向玲子的鬼子小艇正下方的水域!一股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鬼子兵惊恐欲绝的惨叫!那艘小艇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水底狠狠掀了一把,猛地向一侧倾斜、翻转!艇上的鬼子兵像下饺子一样纷纷落水!

水雷?!玲子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是老龙河这边的抵抗者布下的?!这个意外的变故救了玲子一命!那艘失控翻覆的小艇和落水挣扎的鬼子兵,暂时阻挡了其他巡逻艇的视线和可能的后续攻击。

玲子抓住这电光火石的机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船桨狠狠插入水中,不顾一切地操控着小船,借着湍急的水流和混乱的场面,像一片失控的落叶,猛地撞进了那片正遭受猛烈火力压制的、靠近岸边土坡的茂密芦苇丛!

船身剧烈地撞击着坚韧的苇秆,发出噼啪的断裂声。玲子被惯性狠狠甩在船底,差点压到沈墨。小船终于停了下来,被密集的芦苇紧紧卡住,暂时隐蔽在了一片相对浓密的阴影下。

枪声、引擎声、落水鬼子的叫骂声、远处抵抗者零星还击的枪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浓烈的硝烟味、柴油味、水腥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玲子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爬起来,第一时间扑向沈墨。他依然昏迷,但口鼻己经浸在水中。她慌忙将他上半身托起,靠在自己怀里。他的身体滚烫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肩胛处的伤口被浑浊的河水浸泡得一片狼藉,边缘的皮肉呈现出可怕的灰白色。

“沈墨!沈墨!”玲子拍打着他的脸,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没有反应。只有那微弱到极致的心跳,隔着湿透的衣物,贴着她的手臂,传递着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生机。

就在这时,距离小船不远处的芦苇丛中,传来一阵急促的、压低嗓音的呼唤,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喂!那边船上的!还活着吗?能动吗?”

玲子浑身一激灵,猛地转头看去!只见几米外的芦苇被拨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张沾满泥污、布满皱纹的黝黑脸庞,眼神锐利而焦急。是个穿着破烂褂子的老渔民!

自己人?!玲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刚才开枪抵抗的人?!

“谁…谁在那里?”玲子嘶哑地问,手却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紧贴的油纸包,另一只手悄悄抓住了船底那块尖锐的木片。经历了水生的指引和刚才的生死一线,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别怕!是水生让我们在这边接应的!”老渔民急促地说,警惕地扫视着外面喧嚣的水面,“快!趁鬼子被水雷和落水的同伴拖住!跟我来!这里撑不了多久!船不要了!人过来!”

水生?!接应?!玲子脑中轰的一声!水生没有骗他们!他真的安排了人在这里!巨大的希望伴随着难以置信的冲击,让她一时有些眩晕。

“快啊!发什么愣!鬼子马上要围过来了!你男人快不行了!”老渔民焦急地低吼,同时伸出手,指向芦苇丛深处一条极其隐蔽、似乎是人工踩踏出来的泥泞小径,“从这儿走!快!”

玲子猛地回过神。她看了一眼怀中气若游丝的沈墨,又看了一眼外面依旧混乱但随时可能重整旗鼓的鬼子巡逻艇。没有时间犹豫了!这可能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帮我!”玲子嘶喊道,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她试图将沈墨沉重的身体拖起来。

老渔民毫不犹豫,手脚并用地从芦苇丛中爬过来,泥水西溅。他力气极大,和玲子一人一边,艰难地将沈墨从积水的船舱里拖拽出来。沈墨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几乎不像人声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伤口处涌出更多混合着脓水的血水。

“撑住!兄弟!”老渔民低喝一声,和玲子一起,几乎是半拖半扛,将沈墨沉重的身躯拖进了茂密的芦苇丛中。小船被遗弃在原地,在湍急的水流中微微摇晃。

一进入芦苇丛深处,光线骤然昏暗,脚下是深及小腿的淤泥和腐水。老渔民显然对这里的地形烂熟于心,在前面引路,拨开层层叠叠的苇秆,速度快得惊人。玲子拼尽全力跟在后面,扶着沈墨,每一步都深陷泥泞,几乎耗尽她最后一点体力。沈墨的身体越来越沉,体温却高得烫手,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玲子颈侧。

“水生…水生在哪?”玲子喘息着问,声音破碎不堪。

“在前面!他引开了另一队鬼子,受了点伤,刚撤回来!别说话!留着力气!”老渔民头也不回,语气急促。

他们沿着这条隐蔽的小径在芦苇荡中穿行了大约十几分钟,枪炮声和引擎声被层层叠叠的苇墙隔绝,渐渐变得模糊。前方出现了一小片相对干燥、被芦苇环绕的土坡。土坡下,一个简陋的、用芦苇席和破油布搭成的窝棚隐藏在阴影里。

窝棚口,一个身影正焦急地向外张望。当看到老渔民和玲子拖着沈墨出现时,那个身影猛地冲了出来!

正是水生!

他左臂用撕下来的布条草草包扎着,渗着血,脸上带着擦伤和污泥,但眼神依旧明亮而焦急。当他看到玲子怀中沈墨那濒死的状态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玲子姐!沈大哥!”水生冲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怎么会…怎么会伤成这样?!”他伸手想去碰沈墨滚烫的额头,却又不敢。

“鬼子…追兵…水里泡的…”玲子看到水生,心中最后一丝戒备终于放下,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全靠扶着沈墨和水生的搀撑才没倒下,“药…磺胺…用光了…他…他快不行了!”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水生看着沈墨肩胛处那惨不忍睹、散发着不祥气味的伤口,看着他那灰败如纸的脸色,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内疚。“快!抬进去!老杨叔!快!”他嘶声对老渔民喊道。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沈墨抬进了低矮阴暗的窝棚。棚里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草药味和血腥味。地上铺着干草,水生迅速清理出一块地方。

玲子筋疲力尽地瘫坐在草堆上,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却顾不上自己,眼睛死死盯着被平放在干草上的沈墨。水生手忙脚乱地解开沈墨湿透、粘连着伤口、被血水和脓水浸透的绷带。当伤口完全暴露出来时,连经验丰富的老渔民老杨叔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根本不是简单的枪伤!伤口周围大片的皮肉呈现出坏死般的紫黑色,得吓人,中心深可见骨的地方不断渗出黄绿色的脓液和暗红的血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高烧己经将沈墨的皮肤灼烤得干裂,嘴唇毫无血色,起满了焦皮。

“感染…太深了…扩散了…”老杨叔声音沉重地摇头,眼中满是绝望,“磺胺…怕是压不住了…失血太多,又泡了脏水…”

水生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不!还有办法!玲子姐!图纸!林教授的图纸!你带出来了吗?它在哪?!”

图纸?玲子被问得一愣,随即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紧贴胸口的位置。那冰冷而坚硬的触感还在!她颤抖着手,从湿透的衣襟里层,掏出了那个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虽然边缘有些浸湿但整体依旧保持完好的小包。

“在…在这里…”玲子将油纸包递向水生,声音嘶哑,“它…它能救沈墨?”她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希望。

水生一把接过油纸包,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剧烈颤抖。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死死盯着玲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希望,有恐惧,更有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决绝:

“玲子姐…图纸是林教授用命换来的…它比我们所有人的命都重要!沈大哥他…”水生的声音哽咽了,他看了一眼草席上气息奄奄的沈墨,又看向玲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可能撑不过去了。老杨叔说的是实话。现在…现在只有图纸能给我们、给后面的人带来希望!我们必须保住它!不惜一切代价!”

窝棚外,远处零星的枪声再次响起,并且似乎在朝着这个方向移动!鬼子的搜索,并未停止!窝棚内,沈墨的生命之火在脓血与恶臭中摇曳欲熄,而那份承载着未来希望的图纸,冰冷地躺在水生颤抖的手中。绝望与责任,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玲子和水生年轻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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