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那冰冷扭曲的变声器余音，如同毒蛇的嘶鸣，在狭小、霉味弥漫的地下室里久久回荡，渗入骨髓。“找到‘S’……或者……成为下一个‘S’。”这赤裸裸的死亡宣告，并非空穴来风。照片上那个胸口印着“S”的工装男人模糊的侧脸，仿佛透过相纸，投来一道充满恶意和审视的目光。
恐惧瞬间攥紧了林薇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他们知道她在这里！这个阴冷、潮湿、被她视为最后堡垒的半地下室，己经暴露了！那张照片不是线索，是诱饵，是猎手对猎物发出的、带着血腥味的邀请函！
巨大的危机感压倒了脚踝的剧痛和内心的悲恸。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悲伤！必须立刻离开！
林薇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猛地扑向那张摇摇欲坠的书桌，将法考书籍、笔记、那张完整的“S”照片、阿强留下的染血手机……所有可能暴露信息或成为线索的东西，一股脑地扫进那个脏兮兮的、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里！动作粗暴而迅捷，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她甚至来不及仔细包扎再次渗血的脚踝，只是粗暴地紧了紧绷带，忍着钻心的疼痛，套上最不起眼的深色外套，拉高衣领，将塑料袋死死抱在怀里，像抱着自己的性命。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数月血泪、仇恨与挣扎的阴暗角落，她毫不犹豫地拉开铁门，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消失在昏暗、迷宫般的旧城巷道中。
接下来的日子，林薇如同真正的亡命之徒。她断绝了与陈队的一切联系（防止被追踪牵连），用身上仅存的现金和一点“特殊渠道”换来的假身份证明，在城市的边缘地带不断更换着廉价的、不需要登记的黑旅馆或短租房。每一个地方停留不超过两天。风声鹤唳，杯弓蛇影。每一次敲门声，每一个靠近的陌生人，都让她浑身紧绷，肾上腺素飙升。睡眠成了奢侈品，只能在极度疲惫后陷入短暂的、充满噩梦的浅眠。怀里那个装着秘密的塑料袋，成了她唯一不离身的“行李”。
身体的折磨（脚踝的旧伤反复发作）和精神的巨大压力如同两座大山，几乎要将她压垮。但复仇的火焰和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她依旧在逃亡的间隙，在肮脏的小旅馆床上，在嘈杂混乱的网吧角落（用假身份上网），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啃噬着那些冰冷的法考资料。书页被汗水、油污和翻动的痕迹浸染得发黑卷曲。她的脸色苍白憔悴，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越来越冰冷、越来越锐利的光芒。法律条文不再是枯燥的符号，而是淬炼她意志、磨砺她心智的铁砧。每一次挫败，每一次遗忘，都让她想起父母坠落的瞬间、阿强最后的惨叫，以及那个“S”男人冰冷的注视，转化为更强大的驱动力。
时间在提心吊胆和近乎自虐的学习中艰难滑过。法考的日期，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日益迫近。
法考日。清晨。
天空阴沉，飘着冰冷的细雨。考场设在城市另一端的大学教学楼。警戒线拉起，入口处人头攒动，考生们或紧张地翻看笔记，或相互打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混合着希望与焦虑的气息。
林薇裹在一件过于宽大的旧风衣里，帽檐压得很低，混在人群边缘。她拿着那张伪造的、几乎能乱真的准考证和身份证（代价不菲），手心全是冷汗。安检门发出单调的蜂鸣，监考老师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不仅仅是脚踝的旧痛，更是那种随时可能被识破、被揪出来的恐惧。她低着头，尽量避开所有视线，按照准考证号找到自己的座位——一个靠窗、相对偏僻的位置。
试卷发下。考场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翻动试卷的哗啦声。林薇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疲惫、对“S”的仇恨，以及对暴露的担忧，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她拿起笔，目光落在第一道选择题上。
这一刻，世界仿佛安静了。只剩下眼前的题目，和脑海中那些被仇恨与求生欲反复锤炼、刻入骨髓的法律条文。她的大脑高速运转，排除干扰，精准定位知识点。选择题、案例分析、论述题……她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在题海中奋力拼杀。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巨大压力被暂时屏蔽，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正确”答案的追逐。这不是考试，这是她通往复仇之路必须攻克的第一个、也是最基础的堡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薇沉浸在答题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危险，甚至暂时忘记了刻骨的仇恨。她的笔尖在卷面上快速移动，思路从未如此清晰过。几个月的亡命生涯和地狱般的苦读，似乎在这一刻转化为了某种冰冷的力量。
就在她攻克一道复杂的刑诉法论述题，思路顺畅，笔走龙蛇之时——
“啪嗒。”
一个极其轻微的声响落在她的卷面上。
不是笔，不是橡皮。
是一个被揉成指甲盖大小的、极其微小的纸团！
林薇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猛地抬头！
只见坐在她斜前方、隔着一个座位的那个男生，正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穿着普通的运动服，侧脸看起来很年轻，没有任何异常。
是谁？！
什么时候？！
他怎么知道她的位置？！他怎么敢在考场里传递东西？！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林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几乎要捏断笔杆！她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纸团，仿佛那是一条盘踞的毒蛇！
监考老师在过道里缓慢踱步，目光扫视全场。
林薇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她强迫自己低下头，装作继续答题的样子，但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定那个纸团。不行！必须知道里面是什么！万一是警告？是威胁？是暴露她身份的陷阱？！
趁着监考老师转身的刹那，林薇用颤抖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试卷做掩护，飞快地将那个纸团扫入掌心！冰冷的汗瞬间浸湿了纸团。
她将纸团紧紧攥在手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佯装思考，微微侧身，用身体挡住可能的目光，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在桌下摊开汗湿的手掌，用另一只手的指尖，一点一点地展开那个被揉得几乎要破掉的纸团。
纸团上，没有字。
只有用极其细小的、仿佛刻上去的线条，画着一个歪歪扭扭、却异常醒目的大写英文字母——“S”！
在“S”符号的下方，同样用刻线般的方式，标注着三个数字——
“7-2-4”
而在纸团的最边缘，还有一行更小、更潦草、几乎难以辨认的字迹，像是匆忙中添上的：
“地下室，礼物在等你。”
“S”！
“7-2-4”！
还有……地下室？！哪个地下室？！是她刚刚逃离的那个藏身之处吗？！“礼物”？！什么“礼物”？！是陷阱？是毁灭？还是……
林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们不仅能在戒备森严的考场里精准地找到她、传递信息！甚至可能……己经去了她刚刚逃离的地下室？！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愤怒让她几乎失控！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再次射向斜前方那个传递纸团的男生！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
那个男生，仿佛心有所感，也缓缓地、极其自然地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越过中间的座位，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林薇的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考生的紧张或茫然，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绝对的掌控！
他甚至对着林薇，极其细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
而是一个充满了嘲讽、怜悯的无声警告的冰冷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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