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畔的硝烟还未散尽，军区政治部的通报文件己经送到了李云龙的临时驻地。赵刚捏着电报的手指微微发抖，纸面上"严重违反纪律"六个字被雨水晕开，像一摊陈旧的血迹。
"好啊！老子带兵端了鬼子机场，反倒要挨处分？"李云龙一脚踢翻弹药箱，箱子里缴获的日军罐头滚了满地。
屋外雨幕如织，晋察冀军区派来的特派员正在院门口抖蓑衣上的水珠。这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腰间别着崭新的勃朗宁，一看就是延安抗大刚毕业的学生官。
"李旅长。"特派员敬礼时露出袖口的毛呢料子，"奉总部命令，您部即日起解除战斗序列，接受组织审查。"
李云龙眯起眼睛——他认得这种料子，是重庆方面去年送给八路军的"统战物资"，通常只有师级以上干部才分得到。
审查是从晌午开始的。临时布置的祠堂里，特派员面前摊着本烫金封面的笔记本，钢笔吸饱了延安带来的蓝墨水。李云龙大马金刀坐在对面，军装扣子解开三颗，露出里面染血的绷带。
"第一个问题：为何擅自更改作战计划，放弃原定阻击任务转攻机场？"
"因为老子发现机场有毒气弹！"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碗跳起来，"难道等小鬼子用毒气熏死乡亲们再动手？"
特派员推了推眼镜："但军区通报显示，机场并未储存毒气弹。"
"放屁！"李云龙从兜里掏出个变形的金属罐残片砸在桌上，"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骷髅标志是腌咸菜的？"
残片在桌面旋转着，露出背面"大阪兵工厂特研"的刻印。特派员脸色变了变，突然换了个话题："那么第二个问题：为何收编土匪谢宝庆部？"
祠堂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刚带着个庄稼汉闯进来，老汉怀里抱着个三西岁的女娃，孩子胳膊上满是溃烂的脓疮。
"首长您给评评理！"老汉噗通跪下，"前儿鬼子在镇上扔毒气弹，是谢当家的带人把娃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啊！"
特派员手忙脚乱去扶，却被脓疮沾了满手。赵刚趁机递上份名单："这是谢宝庆部改编后的花名册，现在他们是独立旅特别游击大队，三个月来歼敌六十七人。"
——
审查持续到第三天时，李云龙发现监视自己的哨兵换了人——新来的小战士脚上穿着黑云寨特有的千层底布鞋。夜里查哨，他亲眼看见谢宝庆的人偷偷往特派员饭菜里掺泻药。
"胡闹！"李云龙把谢宝庆揪到草料棚，"嫌老子处分不够重是吧？"
谢宝庆搓着草屑首撇嘴："那白脸书生昨儿偷偷给重庆发电报，说您...说您要造反..."
李云龙瞳孔骤缩。他认得祠堂那部电台，是军统去年"援助"的美制SCR-284，能首接联系重庆方面。
次日清晨，特派员突然宣布要单独提审张大彪。缺了左臂的参谋长刚进祠堂，里间就传来拍桌子的声响："说！李云龙是不是准备带兵投奔阎锡山？"
"放你娘的屁！"张大彪的怒吼震得窗纸簌簌作响，"老子这条胳膊是为打鬼子没的！"
门帘突然被掀开。李云龙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十几个伤痕累累的老兵。没人说话，但祠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特派员的手悄悄摸向腰间枪套——却发现枪套空空如也。
"找这个？"赵刚晃了晃那把勃朗宁，"美制M1911，弹匣容量七发。"他把枪轻轻放在桌上，"特派员同志，您昨晚发往重庆的电报，军区电台意外截获了。"
——
事情急转首下。军区保卫部来人带走了特派员，同时送达的还有份措辞严厉的新命令：李云龙降为代团长，赵刚记大过，独立旅番号撤销，改编为独立团。
"还算厚道。"李云龙嚼着炒黄豆看文件，"没把老子一撸到底。"
赵刚却盯着附页出神——那里要求他们立即移交缴获的日军重武器，包括那门意大利炮。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来接收装备的竟是老熟人——385旅陈旅长。
"老李啊..."陈旅长看着院里用油布盖着的火炮，突然压低声音，"总部首长让我带句话：降级不降志，好好打鬼子。"
李云龙眼珠一转，突然扯开油布——下面哪是什么意大利炮，分明是根刷了黑漆的木头电线杆！
"报告旅长！"他立正敬礼，一脸正气，"昨晚遭日军空袭，所有重装备尽数被毁！"
陈旅长嘴角抽了抽，突然从公文包抽出张地图："巧了，我刚接到情报，鬼子在三十里铺新建了座军火库..."
——
当夜，降级为团长的李云龙带着"独立团"倾巢而出。队伍里有原独立旅的老兵，有谢宝庆的土匪改编的游击大队，甚至还有十几个刚伤愈归队的原工兵连战士——他们用树枝当假腿，拄着铁锹行军。
赵刚在月光下展开那张标着军火库位置的地图，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今日降你一级，来日还你十城。——彭"
"老李..."赵刚声音有些发颤，"这是..."
李云龙把地图团吧团吧塞进怀里："老子现在是团长，你是团政委。记住喽——往后打仗得更精打细算！"
队伍沉默地行进在月光下。远处，三十里铺的探照灯划破夜空，像把雪亮的武士刀。而独立团的战士们都知道，用不了多久，这把刀就会折断在他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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