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的训练场上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段鹏蹲在土坡后面，食指轻轻着汉阳造步枪的扳机护圈，眼睛却死死盯着百米外那个被绑在木桩上的人影。那人穿着日军土黄色军服，头上套着黑布罩，正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准备！"魏和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个少林武僧今天罕见地换上了全套作战装备，腰间的手榴弹和匕首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段鹏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分明看见那个日军俘虏的脚边泥土己经被尿液浸湿了一片。这不是训练用的草人，而是个活生生的、会恐惧的敌人。
"等等。"段鹏突然放下枪，转头看向魏和尚，"和尚，这不对劲..."
魏和尚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有啥不对劲？团长说了，要练就练真的！这些畜生糟蹋了多少乡亲？现在当活靶子算便宜他们了！"
训练场边缘，李云龙正和赵刚低声交谈。两人面前的木箱上摊着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太原城防的各个要点。李云龙的手指在某处画了个圈："山本特工队的驻地就在这里，咱们的突击队必须..."
"老李！"赵刚突然打断他，目光转向训练场中央，"那些俘虏是怎么回事？"
李云龙头也不抬："哦，从上次伏击抓的六个鬼子，正好给段鹏他们练练手。"
赵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一把抓住李云龙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李云龙都吃了一惊："你让他们射杀战俘？！"
"这叫实战训练！"李云龙甩开赵刚的手，"你以为山本的人会站着让你打？这些鬼子哪个手上没沾中国人的血？"
两人的争执声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训练场上，段鹏和几个侦察排的战士己经放下了枪，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那个日军俘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用日语大声喊叫，声音透过黑布罩变得沉闷而扭曲。
赵刚大步走向训练场中央，军靴踩在泥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径首来到那个俘虏面前，一把扯下了黑布罩。
露出的是一张年轻得可怕的脸——最多不过十八九岁，嘴唇上还覆着一层细软的绒毛。这个年轻的日军士兵满脸泪痕，鼻涕糊了一脸，正用带着关西口音的日语结结巴巴地求饶。
"学生兵..."赵刚的德语突然脱口而出。他曾在柏林大学见过类似的年轻面孔，那些穿着希特勒青年团制服的孩子们。
李云龙也跟了过来，看到俘虏的模样后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板起脸："装什么可怜！鬼子扫荡时可没手软！"
"他不是职业军人。"赵刚的声音异常冷静，"你看他的手掌——没有常年握枪的老茧。领章也是新缝的，这是个刚被强征入伍的学生。"
训练场上鸦雀无声，只有那个年轻俘虏压抑的抽泣声。段鹏注意到，这个鬼子的左胸口袋里还露出一角照片，上面是个穿和服的中年妇人。
魏和尚突然"呸"地吐了口唾沫："管他是学生还是啥，穿上这身皮就是鬼子！"
"和尚！"赵刚厉声喝道，"我们是八路军，不是日军！虐杀俘虏是什么行为？这和鬼子有什么区别？"
李云龙的脸色变得铁青。他一把拽过赵刚，压低声音："老赵，你少在这唱高调！这些兔崽子练不好本事，进城就是送死！"
"那就用别的方法练！"赵刚毫不退让，"我们可以做移动靶，可以搞对抗演习，但绝不能拿活人当靶子！这是底线！"
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李云龙能闻到赵刚呼吸里淡淡的茶香，而赵刚则看见李云龙眼底密布的血丝——这个铁打的汉子己经三天没合眼了。
僵持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那个日军俘虏突然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我...我会画...太原...地图..."
所有人都愣住了。赵刚最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年轻俘虏颤抖着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支铅笔头，又指了指地上的泥土："我...土木系学生...画过...下水道..."
李云龙和赵刚交换了一个眼神。片刻后，团部会议室的桌上铺开了一张惊人的详图——太原市地下排水系统的完整布局，包括日军秘密改造的几条通道。
"这里...通向司令部..."俘虏用铅笔指着一个不起眼的检修口，"只有...我知道..."
李云龙盯着图纸，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突然，他转身大步走出团部，对着训练场吼道："都给老子听好了！从今天起，战俘一律按政策处理！谁再敢拿活人练枪法，老子让他去炊事班削一辈子土豆！"
当夜，赵刚查哨时，发现李云龙独自一人坐在弹药箱上擦枪。月光下，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显得异常疲惫。
"那个学生兵，"李云龙头也不抬地说，"真能带我们找到通往司令部的密道？"
赵刚在他身边坐下："我跟他谈过了，他父亲是京都大学的教授，反对军部政策才被强征入伍的。"
李云龙"哼"了一声，但语气己经没那么强硬："读书人就是麻烦...不过这次，算你说得对。"
远处，临时关押点的窗户透出微弱的光亮。那个年轻的日军俘虏正伏案绘制更详细的地图，旁边放着赵刚特意吩咐送去的饭菜。更令人意外的是，魏和尚居然坐在门口守着，手里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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