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持续了七天,独立团驻地的土路早己变成泥潭。团部屋檐下的水帘敲打着临时放置的铁皮桶,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像是某种倒计时。李云龙蹲在门槛上,手里捏着半截被雨水泡软的烟卷,眼睛盯着远处被雨幕模糊的山路。
"老李,进来等吧。"赵刚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伴随着钢笔尖在纸面上沙沙的摩擦声。
李云龙没动弹,只是用拇指和食指狠狠捻碎了那支报废的香烟。烟丝混着雨水,在他布满老茧的掌心里变成一团褐色的浆糊。自从上次保卫处事件后,总部派来的巡视组己经在独立团驻扎了半个月,每天不是开会就是谈话,搞得全团上下人心惶惶。
"他娘的,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李云龙突然一拳砸在门框上,震得屋顶的积水"哗啦"倾泻而下,浇了他一头一脸。
赵刚放下钢笔,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书桌上摊着厚厚一沓自查报告,最上面那份的署名是"李云龙",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一群打架的蚂蚁——这己经是李云龙写的第七稿了。
"报告团长!"段鹏的声音穿透雨幕,"总部来人了!"
泥泞的山路上,三匹战马艰难地跋涉着。为首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披着斗篷也遮不住肩膀上的将星闪烁。李云龙的瞳孔骤然收缩——是副总参谋长!
"立正!"李云龙一声暴喝,自己却仍蹲在原地没动,只是用布满血丝的眼睛首勾勾盯着来人。
副总参谋长利落地翻身下马,溅起的泥点子落在锃亮的马靴上。他扫了眼站在雨中的官兵们,突然笑了:"李云龙,你这欢迎仪式够别致啊?"
团部会议室的煤油灯被调到最亮,仍然驱不散雨天特有的阴冷。副总参谋长脱掉湿透的斗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军装。这个细节让赵刚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至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听说你们搞了个'军事整风结合'?"副总参谋长开门见山,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李云龙刚要开口,赵刚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报告首长,我们尝试在整风运动中保留必要的战备值班制度,同时..."
"同时个屁!"李云龙终于憋不住了,"老子明说了吧!白天写检讨,晚上打鬼子,这半个月端了三个炮楼!"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副总参谋长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手指无意识地着茶杯边缘。赵刚注意到,这位首长右手小指少了半截——那是长征时冻掉的。
突然,副总参谋长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轻轻推到桌子中央:"总部通报,你们自己看吧。"
李云龙粗暴地撕开信封,赵刚则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当两人看清文件内容时,同时愣住了——这竟然是一份嘉奖令!
"独立团在整风期间首创'战训结合'经验,既保证了思想纯洁性,又维持了战斗力,值得各部队学习..."赵刚喃喃念出关键段落,声音有些发颤。
副总参谋长站起身,走到墙上的作战地图前:"你们知道吗?这半个月,其他根据地因为整风放松战备,被鬼子钻空子损失了七个连。"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只有你们独立团,不但没吃亏,还主动出击。"
李云龙张了张嘴,却罕见地没说出话来。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嘉奖令的边缘,把纸角都捏皱了。
"不过——"副总参谋长突然提高声调,"李云龙你那自查报告写得跟鬼画符似的,给我重写!"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院子里那滩积水上,折射出晃眼的光斑。赵刚送走副总参谋长后,发现李云龙还站在原地发呆,手里死死攥着那份嘉奖令。
"老李?"赵刚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李云龙突然把嘉奖令拍在桌上,震得茶缸跳了起来:"段鹏!传老子命令!今晚加餐,猪肉炖粉条!"
当夜,炊事班飘出的肉香笼罩着整个驻地。李云龙蹲在操场边的磨盘上,看着战士们围着大锅兴高采烈的样子,突然对身边的赵刚说:"老赵,你说...咱们这条路,走对了吧?"
赵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操场上,新兵们正跟着老兵学习拼刺刀,远处是政治处组织的识字班,更远的地方,哨兵的身影在月光下挺拔如松。三种不同的声音在夜空中交织——喊杀声、读书声和巡逻的脚步声。
"路对不对,走了才知道。"赵刚轻声回答,眼镜片上反射着篝火的光。
李云龙罕见地没有反驳。他摸出两支皱巴巴的香烟,递给赵刚一支,自己叼上一支。两人就着篝火点烟时,火光映亮了他们同样粗糙的脸庞和同样坚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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