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寒风掠过营帐缝隙，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王昭站在案前，指尖轻叩木桌，目光落在那张尚未干透的处置令上。
赵三站在一旁，低声问道：“大人，李文甫之事己了，接下来该如何？”
王昭缓缓抬头，眼中没有半分轻松之意，“他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赵三皱眉：“您的意思是……还有人藏在暗处？”
“不止一个。”王昭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军之中，己有裂痕。”
话音落下，帐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亲信掀帘而入，抱拳道：“大人，那个书生己经带到密室，是否现在审问？”
王昭点头：“走。”
密室内灯火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霉味。书生被铁链锁在墙角，衣衫单薄，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你叫什么名字？”王昭坐下，声音不急不缓。
“姓陈，名不详。”书生冷笑。
“看来你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王昭并不动怒，反而端起茶盏慢饮一口。
赵三站在一侧，心中微微一动——这是他们惯用的心理战术之一：先示弱，再施压。
果然，王昭放下茶盏，忽然道：“你那位同伙，己经开口了。”
书生眼神微变，随即冷笑道：“你们想诈我？别白费力气了。”
王昭摇头：“我不是在诈你。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他示意赵三打开一只木盒，里面赫然是一封密信，墨迹未干。
“这封信，是他在临死前写的，交代了所有联络人的名单。”王昭盯着他的眼睛，“包括你。”
书生瞳孔收缩，嘴唇紧抿。
王昭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是主谋，只是一个执行者。若你现在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我可以保你家人平安。”
书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你或许不信我。”王昭站起身，缓步走近，“但我可以让你亲眼看到他们还活着。”
片刻后，一名亲卫带进来两名妇人和一个孩子，脸上虽有惊恐，但并无伤痕。
书生浑身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只要你愿意合作，他们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王昭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否则，我不敢保证下次见面时，他们还能站在这里。”
沉默良久，书生终于开口：“我说。”
他说出了一个名字——“李”字开头，却没有说完便被王昭打断。
“够了。”王昭摆手，对赵三道，“将此人单独看管，不得对外透露只言片语。”
赵三应命而去。
王昭走出密室，深吸一口夜风，心中却并未轻松。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次日清晨，营地校场中央竖起一道临时围栏，数十名士兵被集中隔离审查。人群中有不满、有质疑，甚至有人高声喊道：“我们忠心耿耿，为何要受此对待！”
王昭立于高台之上，目光如炬。
“你们中，有些人的确无辜。”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可闻，“但也有些人，早己被人收买，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人群中骚动加剧。
“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王昭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但我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叛徒。”
他顿了顿，扫视全场：“昨日处置李文甫，并非心血来潮，而是证据确凿。今日之举，亦是如此。”
一名老资格乡勇上前一步，抱拳道：“王大人，我们这些人，都是从最艰难的时候一路拼杀过来的，您如今这般做法，让我们如何安心？”
王昭看着他，缓缓道：“正因为你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才更不能让你们毁在一个内鬼手里。”
那人一时语塞。
王昭继续道：“我理解你们的愤怒，也尊重你们的付出。但军纪若废，士气必散。今日之后，若有不服者，可当场提出异议，我会亲自听取。”
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王昭转身，面向所有人：“真正的敌人，不在外面，而在心里。若我们自己都不能信任彼此，何谈去争天下？”
台下一片沉默。
许久，那名老乡勇低头拱手：“属下明白了。”
其他人也纷纷行礼，情绪逐渐平复。
王昭满意地点点头。
他知道，这场整顿，才刚刚开始。
当夜，王昭回到书房，取出那封从书生口中套出的名单。
纸上只有几个名字，却个个意味深长。
其中一人，正是李存勖身边的一名幕僚。
王昭嘴角微扬，眼底却无笑意。
“原来，连他也开始不安分了。”
他轻轻将名单折起，放入袖中，转身走向窗边。
远处营火点点，如同星河倒映人间。
赵三走进来，递上一份新整理的情报。
“大人，有一件事，属下觉得奇怪。”
“说。”
“今夜，一名士兵无意间说起，‘有人给钱让我盯着你’，但话刚出口就被另一人制止。”
王昭眼神一凝。
“谁说的？”
“一个普通士兵，在营帐外闲聊时提到的。”
“记住这个人。”王昭低声说道，“等时机到了，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布的局。”
赵三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却被王昭叫住。
“赵三。”
“属下在。”
“你觉得，我现在做得对吗？”
赵三愣了一下，迟疑片刻后答道：“属下不敢妄议，但属下知道，若是不清理这些隐患，日后只会更难收拾。”
王昭笑了笑，目光深远：“是啊，乱世之中，人心最难测。”
他转身，望向窗外的夜色，“可越是这样，越要守住底线。否则，我们就真的变成自己曾经反对的人了。”
赵三沉默良久，终是躬身离去。
屋内只剩王昭一人。
烛火摇曳，照出他脸上的疲惫与思索。
他缓缓坐回案前，提笔写下一句话：
“整顿内部，不只是肃清异己，更是凝聚人心的第一步。”
门外，脚步声渐远。
而在这片黑暗之下，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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