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马场边的草叶上还凝着露水。王昭负手立于土坡之上，目光扫过下方数十名伤兵。他们或拄拐而立，或衣袖空荡，却皆神情肃然，静候号令。
赵大锤站在队列前方，嗓音如雷：“昨夜学堂之事己传开，族中不少人开始重新看待我们这些‘残者’。但嘴上说得再好，不如手中刀硬。”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王昭：“王公子今日要教你们一套新战法，不是花架子，是能活命、杀敌、护家的真本事！”
王昭缓步上前，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不会讲什么忠义节烈，只说一句话——你们活着，王氏才能站稳脚跟。”
他环视众人，“现在，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王氏最后的底牌。”
话音未落，一名年约三十、左腿微跛的汉子冷哼一声：“小公子，我们这些人，打过仗、负过伤，见过血也流过泪。你说的新战法，能比战场上拼死吃奶力气更管用？”
王昭嘴角一勾：“你叫什么名字？”
“李铁柱。”汉子答得干脆。
“好。”王昭点头，“那你来，与我交手。”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赵大锤皱眉道：“公子，您这是……”
“无妨。”王昭摆手，“让他试试。”
李铁柱略显迟疑，但终究还是迈出一步，握拳而上。他动作虽慢，却沉稳有力，一拳首击王昭面门。
王昭侧身避过，右手顺势扣住对方手腕，借力一带，李铁柱一个趔趄便跌倒在地。
人群一片寂静。
王昭蹲下身，语气平静：“你这一拳，力道七分实三分虚，不错。但战场之上，敌人不会给你调整呼吸的机会。”
他伸手将李铁柱拉起，“我这套战法，讲究快、准、狠。不靠蛮力，靠节奏。”
李铁柱揉了揉腕子，神色复杂地看了王昭一眼，终是拱手：“服了。”
王昭转身面对众人：“从今往后，每日卯时至巳时训练，午时休整，申时复盘。我会亲自监督，谁若懈怠，就去祠堂前扫三天落叶。”
赵大锤咧嘴一笑：“这可是个苦差事，当年我爹就是因为偷懒被罚的。”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低笑，气氛缓和不少。
王昭接着道：“今天第一课，体能恢复与基础格斗。赵大锤，你带人先练热身。”
赵大锤应声而出，高喊：“全体听令，绕场五圈！”
队伍迅速动了起来，步伐虽参差不齐，却透着一股久违的精气神。
王昭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暗自思忖：这些人曾是战场上最坚韧的存在，如今只是缺了一个方向。只要给他们目标，就能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三日后，废弃马场内尘土飞扬，数十名伤兵正在进行一场模拟对抗。
王昭站在高处，身旁是赵元甫与李策。前者负责记录战术细节，后者则随时准备调动支援。
“左侧掩体后有人！”李策突然开口。
王昭眯眼望去，只见一人伏在废木堆后，手持长棍，正伺机而动。他认出那是昨日演练中使用绊索陷阱的士兵——张二狗。
“有意思。”王昭轻声道，“他竟自己改良了战术。”
果然，张二狗猛地甩出一根绳索，缠住一名进攻者的脚踝，顺势一拉，将其摔倒在地。另一名队友趁机冲出，以木棍点其咽喉，完成击杀。
赵元甫提笔疾书：“张二狗，擅变通，善设伏，建议纳入先锋组。”
王昭点头：“此人可堪重用。”
演武继续，场面越发激烈。伤兵们虽动作受限，却因熟悉战场环境，反而展现出极强的适应能力。几轮下来，防守方竟能以少胜多。
李策忍不住笑道：“这群人，还真有点样子了。”
王昭却未松懈：“还不够，真正的考验还没来。”
赵元甫抬头：“公子是担心契丹那边的事？”
王昭沉默片刻，缓缓道：“铜牌上的狼头图腾，不是普通部族能用的。此事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李策皱眉：“那我们要不要……”
“先不急。”王昭打断，“等他们真正成为一支可用之兵，再谈下一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王昭转头一看，竟是刘玉娘缓步而来，身后跟着两名仆妇，手中提着食盒。
她今日一袭素色襦裙，发间未饰珠翠，却显得格外清丽。她目光掠过场上正在休息的伤兵，落在王昭身上。
“听说今日有演武，特来观战。”她语气淡然，却隐隐带着几分好奇。
王昭微微颔首：“欢迎。”
刘玉娘走近几步，视线扫过场上众人，忽然轻声道：“此等战法，非寻常将门子弟所能想。”
王昭心头一震，不动声色地问：“姑娘何以见得？”
“我曾在幽州听闻，有军师提倡‘以巧破千钧’之术，但因过于离经叛道，遭斥为异端。”她语调平静，“未曾想，今日竟在此地见到雏形。”
王昭目光微敛，面上却不露痕迹：“看来姑娘对军事颇感兴趣。”
刘玉娘轻轻一笑：“不过是耳濡目染罢了。”
两人对视片刻，仿佛有一丝无形的弦，在彼此之间悄然绷紧。
这时，赵大锤走了过来，大声道：“公子，下一回合准备好了！”
王昭收回心神，点头示意开始。
刘玉娘并未离开，而是站在一旁静静观看。她的到来，似乎让场上众人更加卖力，士气高涨。
王昭注意到，张二狗在一次突袭中再次展现了他的机敏，甚至主动指挥身边三人形成夹击之势。
赵元甫低声感慨：“短短数日，竟有如此变化。”
王昭嘴角微扬：“因为他们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夕阳西下，演武结束。伤兵们满身汗水，脸上却洋溢着久违的自豪。
王昭走上前，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却坚定的脸庞。
“今天的表现不错。”他开口，“但别忘了，这只是开始。”
赵大锤举起手臂，高呼：“愿随公子赴汤蹈火！”
众人齐声应和，声震西野。
王昭回头望了一眼，刘玉娘己悄然离去，只留下地上一双浅浅的脚印。
他心中明白，这场训练，不只是为了提升战力，更是为了赢得人心。
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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