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汾州集市的喧嚣己如潮水般涌来。摊贩吆喝、牛车轱辘碾过石板路的声响混杂在一处，空气中浮动着油饼与牲畜的气息。王昭站在村口送走三支商队时未曾想到，最先遭遇麻烦的，并不是最远的南岭镇，而是离祖宅最近的这一路。
赵衡领队，李策随行，另有铁匠张铁柱、伤兵赵大锤等五人同行。他们此行的目标，是将改良镰刀与木制手推车推向市场，打开局面。然而刚摆好摊位不久，便有数名壮汉围了上来，为首者身材魁梧，左颊一道蜈蚣状疤痕，正是本地有名的豪强——王铁山。
“外地货？”王铁山冷笑一声，扫了一眼摊上整齐陈列的农具，“也敢在这儿卖？”
他话音未落，几名地痞便动手掀翻了货架。人群哗然，市集守卫却只作旁观。
“午时三刻前，若不收摊，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王铁山撂下狠话，转身离去，留下几人继续堵在摊前。
赵衡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低声对身旁的李策道：“你去交涉。”
李策整理衣襟，缓步上前，拱手道：“诸位大哥，不知可否听小生一言？”
一人冷笑道：“读书人？能打吗？”
李策不怒反笑，从袖中抽出一本旧书，翻开一页朗声道：“《唐律疏议·户婚律》有载：‘市司评物价不平者，计所贵贱坐赃论。’诸君此举，岂非公然违律？”
围观人群中有识字者低声念出条文，议论顿起。
“更何况。”李策语气陡转，压低声音道，“今晨己有百姓向州府举报此事，说有人聚众滋事，意图扰乱市集秩序。”
他话音落下，人群中果然有一人匆匆离去，方向正是州府衙门。
王铁山脸色微变，但仍旧不肯退让：“你们这些外来的，想在这边做生意，总得有个规矩吧？”
“规矩？”李策目光一沉，“那我问一句，你们的规矩，是谁定的？”
王铁山语塞，正欲发作，忽觉身后空气一滞。
只见赵大锤缓缓走上前，肩宽背厚，步伐稳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鼓点上。他站定在摊位一侧，双手垂落，眼神却凌厉如刀。
两名地痞见状，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位兄弟，”赵大锤开口，声音低沉，“你说，这规矩，是我们定，还是你们定？”
气氛骤紧，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弦。
王铁山咬牙切齿，却终究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对面这几人虽不起眼，但身上有种久经沙场才有的沉稳气势，绝非普通商贩可比。
他冷哼一声，挥了挥手：“走！”
待众人散去，赵衡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退？”
“他们怕的是不确定。”李策收回书本，淡淡一笑，“只要让他们觉得我们背后有靠山，他们就不敢贸然出手。”
赵大锤点头：“再加上一点威慑，自然就怂了。”
话音刚落，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张铁柱神色惊慌地冲了过来，“有人趁乱抢走了图纸匣子！”
众人脸色一变。
那木匣中装的，正是改良曲辕犁的部分设计图。虽非全部，但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在哪？”赵衡立刻问道。
“刚才混乱中，有人扑过来抢，我藏进了背囊，但他们似乎察觉到了。”张铁柱喘着气，“现在……可能己经被人盯上了。”
赵大锤皱眉：“有多少人？”
“至少三个。”张铁柱回头望了一眼，“一个穿灰袍，两个戴斗笠。”
赵衡当机立断：“不能让他们把东西带出集市。”
李策迅速分析局势：“现在正面冲突只会引来更多关注，不如分头包抄，引他们入巷。”
计划迅速制定，赵大锤与张铁柱佯装慌乱撤离，故意往一条偏僻小巷走去；赵衡则绕至另一侧埋伏；李策则留在原地，以防对方还有同伙。
果不其然，三人尾随而至，步步逼近。
“快交出来！”其中一人低声喝道。
张铁柱低头不语，假装犹豫。
就在对方伸手的一瞬，赵大锤猛然转身，一脚踢开最近之人，顺势绊倒另一人。与此同时，赵衡从暗处闪出，一把擒住第三人手腕，将其按倒在地。
“谁派你们来的？”赵衡冷冷问道。
那人咬牙不语。
赵大锤抬脚踹在他膝盖上，咔嚓一声，对方惨叫连连。
“说。”赵衡加重力道。
那人终于撑不住，颤声道：“是……是王铁山，他说要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本事……”
赵衡与赵大锤对视一眼，心中己有计较。
“图纸还在不在？”赵大锤回头问张铁柱。
张铁柱取出背囊，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确认无误后才松了口气：“还在。”
赵衡接过木匣，忽然注意到夹层中露出一角纸片，上面隐约写着“曲辕”二字。
他眉头一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木匣重新锁好。
回到摊位时，日头己近正午。
王铁山果然又出现了，带着几个人，显然是想再试探一番。
“怎么？”他嗤笑，“没被吓跑？”
李策上前一步，目光锐利：“王兄，今日之事，若到此为止，大家还能相安无事。若是继续纠缠……”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王铁山腰间那枚铜牌，“恐怕连你的靠山，也保不了你。”
王铁山脸色骤变，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注意到那枚铜牌。
“你……”
“怎么样？”赵大锤上前一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要不要再来一次？”
王铁山终是败下阵来，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们一眼，最终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
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
“厉害啊！”一名老者忍不住赞叹，“这才多久，就把王铁山给赶跑了。”
赵衡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王铁山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麻烦。”他低声说道。
李策点头：“这个人背后的人，恐怕不只是个地方豪强那么简单。”
赵大锤冷笑：“那就等着瞧吧。”
阳光洒落在摊位上，映照着一件件崭新的农具，也映照着他们坚定的目光。
风从远处吹来，带着一丝隐隐的硝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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