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另一端,江临舟和苏晚的家中。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室内却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暖黄的灯光笼罩着餐厅。长条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精致的菜肴冒着热气。布丁坐在特制的儿童椅上,正努力地用她的小勺子对付碗里的虾仁蒸蛋,小脸蛋上沾着一点蛋羹,大眼睛满足地眯着。
“爹地,虾虾好吃!” 布丁含糊不清地说着,献宝似的舀起一勺,努力伸长小胳膊想递给江临舟。
江临舟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微微倾身,就着女儿的小勺子吃掉了那颗虾仁,笑着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嗯,布丁给爹地的,最好吃。”
苏晚坐在对面,看着父女俩温馨的互动,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一丝温暖的弧度。下午医院那场混乱带来的寒意,似乎被此刻家的温暖一点点驱散。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
苏晚随意地瞥了一眼,是一条加密的邮件通知,发件人是她留在瑞士处理一些隐秘资产的首席财务官(CFO)——琳达。
她放下筷子,拿起手机解锁。邮件内容很简短,只有一行字:
「苏总,查尔斯医生(Dr. Charles)的诊所数据库遭遇未授权入侵尝试,目标指向您五年前的原始医疗档案。入侵己被拦截,痕迹己清除。来源初步锁定,IP指向京市,关联顾氏集团内部网络。请指示。」
苏晚脸上的温暖笑意瞬间冻结。
查尔斯医生……瑞士洛桑那家以绝对隐私和顶级安保著称的私人妇产诊所……五年前她独自躺在冰冷产床上、听着仪器单调声响的地方……布丁发出第一声啼哭的地方……
顾承泽!
他竟然真的不死心!动作还这么快!把手都伸到瑞士去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下午在医院顾承泽那疯狂的眼神和嘶吼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知道了?还是仅仅在怀疑?他到底查到了哪一步?
“怎么了?” 江临舟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晚瞬间变化的脸色和气息。他放下筷子,目光沉静地看向她。
苏晚迅速收敛心神,将手机屏幕按灭,不想让布丁察觉到任何异样。她抬起头,对上江临舟询问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道:“瑞士那边……查尔斯的诊所,刚刚拦截了一次入侵。顾承泽的人。”
江临舟镜片后的目光骤然一凝,锐利如鹰隼,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面对布丁时的温和。他拿起餐巾,动作自然地替布丁擦了擦嘴角的蛋羹,声音平稳:“意料之中。疯狗急了,总会乱咬。琳达处理得很好。”
“可是……” 苏晚的眉头紧紧蹙起,眼底是无法掩饰的忧虑,“他能查到查尔斯……会不会……”
“放心。” 江临舟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查尔斯诊所的防火墙是‘宙斯盾’级别,原始档案更是多重物理隔离。他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顿了顿,看着苏晚依旧紧绷的神色,声音放得更柔,“而且,布丁的出生记录,在苏黎世州政府档案局里,是另一个‘完美’的身份。顾承泽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到那个‘江布丁’头上。”
他伸手,越过餐桌,轻轻覆上苏晚放在桌面上、微微发凉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苏晚,相信我。布丁的身世,是我为你筑起的最坚固的堡垒。五年前是,现在更是。他顾承泽,翻不了天。”
苏晚感受着手背上传递来的温度和力量,看着他眼中那份沉稳如山的守护,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她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目光转向正努力和勺子“搏斗”的布丁,眼神重新变得柔软而坚定。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让顾承泽的疯狂,伤害到她的布丁一丝一毫。
“爹地妈咪!布丁吃完啦!” 小丫头终于成功消灭了碗里的蒸蛋,骄傲地举起空碗,小脸上写满了“求表扬”。
“布丁真棒!” 苏晚和江临舟异口同声地笑道,暂时将顾承泽带来的阴霾抛在脑后。
温馨的晚餐时光继续流淌。
然而,城市的另一端,风暴的中心,却酝酿着更加疯狂的黑暗。
顾家老宅书房。
地上的血迹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绝望的死寂。
顾承泽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书桌腿,手里依旧死死攥着那张被鲜血染污的孕检单。他脸上的泪痕和血迹己经干涸,粘在一起,显得狼狈而狰狞。那双赤红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得吓人,仿佛所有的神采都被那张薄薄的纸吸走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死气。
王铮心惊胆战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湿毛巾和温水,却不敢靠近。
“呵……呵呵……” 顾承泽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破旧风箱,充满了自嘲和毁灭的意味。“五周……五周……哈哈……江布丁……”
他猛地抬起手,将那张染血的孕检单死死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同样沾满血污的胸膛上!仿佛要将那冰冷的纸张烙印进自己的血肉里!
“是我的……是我的孩子……”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狂喜,随即又被更深的、撕心裂肺的痛悔淹没,“可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啊!!!”
他亲手逼走了怀着身孕的妻子!
他亲手将他的孩子推给了另一个男人!
他让他的女儿,叫了别人五年的爹地!
巨大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将他反复淹没,每一次挣扎都带来更深的窒息感。
就在这时,他放在一旁地毯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林薇。
顾承泽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一股冰冷的、带着滔天恨意的戾气,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薇薇?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当年……他怎么会把晚晚当成替身?怎么会对她那么残忍?怎么会……亲手签下那份该死的离婚协议,赶走了怀着孕的晚晚?!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悔恨,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全都扭曲成了对林薇刻骨的恨意!
他猛地抓起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几乎是带着一种毁灭的力道,狠狠按下了接听键!
“承泽?你怎么样了?我听说你……” 电话那头,林薇故作担忧、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试探的声音传来。
“林薇。” 顾承泽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地狱深渊,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恨意,粗暴地打断了林薇的话。
电话那头的林薇显然被他这从未有过的、充满杀意的语气震慑住了,瞬间噤声。
“你给我听着。” 顾承泽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最压抑的死寂,“五年前……苏晚离开顾家那天,她手里拿着一张仁爱医院的孕检单!五周!就在我逼她签离婚协议的那一天!”
他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听筒上,也凿在林薇的心上!
“是你!” 顾承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恨意,嘶吼着质问道,“当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故意瞒着我?!是不是你……怕她有了孩子,就彻底取代了你的位置?!所以你要把她赶走?!把她和我的孩子一起赶走?!你说!是不是你!!!”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几秒,才传来林薇极力压抑却依旧带着一丝颤抖和慌乱的声音:“承……承泽,你在说什么疯话!什么孕检单?我……我怎么可能知道!苏晚那种女人,谁知道她……”
“闭嘴!!!” 顾承泽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手机都嗡嗡作响,“林薇!你最好祈祷我查不到证据!否则……我会让你为你做过的一切,付出你想象不到的代价!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如同耗尽所有力气般,狠狠地将手机砸了出去!
“砰——!”
手机撞在厚重的红木书柜上,瞬间西分五裂!碎片飞溅!
顾承泽胸口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恨意!他死死攥着那张染血的孕检单,仿佛那是他仅存的、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凭据。
晚晚……
布丁……
他的妻女!
他必须夺回来!
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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