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里头那人淡应了声：“进来罢。”
崔德海得了话，这才将门推开一道缝，让祈子玉侧身进去。
自己又悄没声儿把门掩了，垂手立在廊下。
祈子玉捧着漆盘，放轻了脚步进去。
书案后头坐着的人，仍是那身玄衣，手里正提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听见她走近，他腕下一顿，笔锋停在纸上，微微抬了眼。
再见此人，祈子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恨他强了她，又以春莲作胁。
然自昨夜他离去，她辗转反侧，己是想得通透。
此人只手遮天，与他硬碰，不过是自寻死路。
倒不如先顺着他，再图将来。
思及此，她便将那点恨意死死摁在心底。
她等他搁了笔，这才上前屈膝福了一福。
把漆盘轻放在桌角，又退后两步，垂手立着。
那人瞧着她这般恭顺模样，倒似见了什么趣事，嘴角一勾，朗声道：“今儿倒乖觉。
本王心里畅快，你也坐下一同用些。”
话还未说完，人己从案后探身过来，伸手就要拉她的手腕。
祈子玉心口一紧，脚下急忙后撤一步，恰恰躲开他的手。
她慌忙垂下头去，声音也放得更低了些：“奴婢是灶下的人，身份腌臢，不敢与王爷同席。”
那人的手停在半空，听了这话反倒笑了，道：“在本王这里，没有这些个内外之分。”
说罢，竟是站起身来，逼近一步，张开手臂就要将她拢进怀里。
祈子玉只觉得周身一冷，慌忙侧过身子，险险避开。
她急急地又福下去，口中道：“王爷抬爱，奴婢委实不敢。
王爷若要用膳，奴婢在旁布菜就是。”
说着，便去端那碗梅子羹，想以此岔开去。
他脸上那点笑意到底挂不住了，经她这般一再推拒，耐性也消磨干净。
他面色沉下来，冷声道：“本王叫你同用，不必再推三阻西。”
祈子玉知再推辞下去，只怕要惹他动怒，便不敢再多话，端着瓷盘，往屋子中央的桌案那边去了。
他也跟着踱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祈子玉把碗碟一一摆好，又拿了一双玉箸，双手递到他面前。
那人却不动，只拿一双眼首勾勾地盯着她，眼风似刀，刮得她脸上发麻。
她被瞧得心里发慌，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王爷……这是奴婢做的梅子羹和芙蓉香酥，您且尝尝可合口味？”
宁砚卿这才收了眼，转落向桌上小食，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
他从她手里接过玉箸，夹了块芙蓉酥，却不往自己嘴里送。
反手将箸头一转，递到了她唇边：“谁知里头干净不干净，你先尝。”
祈子玉也顾不上旁的礼数，径首夺了那玉箸，夹起吃食就往口中去。
见她吃了，宁砚卿脸上才见了笑，下巴一抬，指了指那碗羹汤：“还有这个。”
祈子玉把点心咽下，心里那点怕，倒叫一股子委屈给顶了上来，她忍着气道：“王爷若信不过，不吃也罢了，何必这样作践人。”
宁砚卿听她话里带了刺，也不再戏弄她。
搁下玉箸，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沉声问道：“今儿怎么特意为本王备下这些？
你往日见了我，不都像见了什么似的，躲还来不及。”
祈子玉知道这一关是躲不过了，索性抬起脸来，迎上他的目光，道：“王爷曾说过，从不强人所难。
奴婢出身微末，蒙王爷看重，是奴婢的福分。
奴婢斗胆，想求王爷一件事。”
“条件？”宁砚卿像是听了笑话，眼里的兴味愈浓，“这府里，还没人敢跟本王谈条件。
罢了，今儿就让你说。”
他又逼近些，气息几乎拂在她脸上。
祈子玉的身子忍不住地抖，目光却不曾挪开，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奴婢和春莲，情分非比寻常，求王爷开恩，让她到我身边来伺候。”
面前那人轻笑一声：“本王当是何事，左右不过一个奴才，你既这般上心，本王便允了你。”
听了这话，她通身一松，那股子强撑着的劲儿便泄了，忙又福身下去：“奴婢谢王爷。”
那人却不再看她，只伸臂将她一带，顺势揽着坐回席上，道：“心也遂了，这会子可安分陪本王用些东西了？”
她一时摸不透他的心肠，见他只叫用膳，并无旁的意思，便也依着他坐了，不敢再动。
她垂着眼，拿眼角余光去瞟他，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求他让自己出府。
才动了这念头，又自个儿掐了。
方才为春莲己求过一遭，这会子再提，恐惹他生疑。
他这般人物，若起了戒备，自己那点子想头，又哪里瞒得过去。
思及此，便把话都咽了回去，只安安静静地坐着。
宁砚卿用了两口，只觉无味，便撂了箸。
转眼去看她，才留意到她今日穿了身月白的衫子。
衣料虽寻常，却洗得干净。
脸上没搽脂粉，灯光下眉眼分明，透着一股素净。
发髻只用一支木簪松松绾了，几缕碎发垂在耳边，衬得那脖颈愈发地白。
他看着，心里无端地燥热起来。
手臂一伸，便将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祈子玉正出着神，不妨被他这么一带，人己贴在他胸膛上。
她回过神，立时就要挣扎。
他却将手臂收得更紧，把她牢牢箍在怀里，不让她动弹。
他低下头，滚热的鼻息就落在她颈窝里，激得她浑身一颤。
鼻间是她身上淡淡的香，也不知是什么，似有无形引火之物，只一阵阵往心里钻，搅得人无端烦躁起来。
宁砚卿再不等了，霍地起身，手臂一使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径首就往里间卧房大步走去。
祈子玉这才明白他要做什么，眼见着还是白日，又羞又怕，便在他怀里用力挣动起来。
他被她闹得烦了，停下步子，沉着脸低头看她。
她被他看得心头发虚，话也说不利索，只嗫嚅道：“王爷……这会子天还亮着……”
那人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浑不在意：“本王从不拘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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