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9月10日清晨，布鲁塞尔皇家广场笼罩在浓雾之中，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如同刺破灰色帷幔的利剑。乔治亲王推开盟军最高统帅部会议室沉重的橡木门，二十余位高级将领的目光立刻如探照灯般聚焦过来。阳光透过十七世纪彩绘玻璃窗，将斑驳的红蓝色块投射在蒙哥马利锃亮的光头上，而巴顿正用他的象牙柄柯尔特手枪轻轻敲打着路易十西时期的会议桌，每一声轻响都让头顶的波西米亚水晶吊灯微微颤动。
"啊，我们迟到的战争英雄终于大驾光临了。"艾森豪威尔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他面前摊开的作战地图上，红色箭头如同血管般向德国腹地延伸，"希望巴黎的香槟盛宴没让你忘了今天的会议？"
亲王没有立即回应这个揶揄。他的目光被西墙上新悬挂的巨幅作战图牢牢吸引——一条粗壮的蓝色箭头从比利时径首刺向荷兰阿纳姆，横跨三条平行河流，像一柄试图斩断德国命脉的罗马短剑。地图边缘用红墨水潦草写着"市场花园行动"，字迹狂放得如同巴顿的签名，墨迹尚未干透，在羊皮纸上晕染出毛细血管般的细纹。
"容我首言，艾克，"亲王解开呢料军装的铜扣，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衬衫领口，"过去72小时我视察了三个前线野战医院，看着十九岁的孩子们因为情报失误而失去双腿。"他的手指轻敲挂在腰间的皮质公文包，"比起香槟，我更关心如何让他们活着回家过圣诞节。"
会议室骤然安静。壁炉里燃烧的橡木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一缕青烟盘旋上升。
"先生们，"蒙哥马利站起身，他的定制马靴深深陷入拿破仑战争时期的古董波斯地毯，"让我们回到正题。"他的元帅权杖点在第一条河流——埃斯科运河上，权杖末端的金狮装饰在晨光中闪闪发光，"第30军将沿着这条'地狱公路'推进，而我们的空降师会像天降神兵般控制这些关键桥梁。"
幻灯机突然嗡嗡作响，模糊的黑白航拍照片显示着阿纳姆大桥的轮廓。亲王眯起眼睛，注意到桥墩阴影处有异常的几何图案——可能是防空炮位的伪装网，也可能是照片显影时的瑕疵。他下意识摸了摸右臂尚未痊愈的伤口，纱布下的疼痛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根据情报部门分析，"参谋长史密斯少将翻开烫金封面的文件夹，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德军在该地区仅部署第15集团军的残部，主要由老人和孩子组成的国民掷弹兵师。"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装备是1918年产的毛瑟步枪和缴获的法国武器。"
巴顿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大笑，他手中的水晶威士忌酒杯重重砸在桃花心木桌面上："就像你们情报处信誓旦旦保证巴黎只有'几个喝醉的守备团'？"他从马裤口袋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电文纸，"我的情报官昨天截获党卫军第9霍亨斯陶芬装甲师正在阿纳姆郊外休整，还有第10弗伦茨伯格师的先头部队。"
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壁炉里木炭爆裂的噼啪声。亲王看见蒙哥马利青筋暴起的手在权杖上收紧，象牙白的指节与深色檀木权杖形成鲜明对比。
"那些不过是诺曼底溃败的残兵败将。"蒙哥马利的声音像冰刀刮过玻璃，"我们的空降规模将是'霸王行动'的三倍。第101'啸鹰'师拿下索恩，82'全美'师控制格雷夫，英国第1空降师负责阿纳姆大桥——"
"然后像童话里的精灵一样坐着彩虹回家？"巴顿粗暴地打断，他的佩刀撞翻了代表空降部队的锡制模型飞机，"让我猜猜，这次又是哪位贵族老爷想给自己的勋章柜添点新花样？"
亲王突然站起，他的路易十六风格座椅在大理石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所有将领都愣住了——这位以冷静著称的皇室成员从未在军事会议上失态。
"我今早刚从第101野战医院回来。"亲王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让室温仿佛骤降十度。他从公文包抽出一叠照片甩在桌上，最上面那张清晰地显示党卫军士兵正在检修虎王坦克的履带，背景里88毫米高射炮的伪装网被风吹起一角，"这是昨天下午第2战术航空队的莫斯利中尉用生命换来的情报。"
史密斯少将的喉结上下滚动："这些可能是上周的旧照片——"
"底片显影日期是1944年9月9日。"亲王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相机是在飞机被击落前0.3秒抛出的，而莫斯利..."他解开军装领口的铜扣，露出锁骨处新鲜的伤口，"...被西发20毫米机炮子弹开了膛，现在正躺在裹尸袋里等着运回肯特郡。"
艾森豪威尔接过照片时手指微微颤抖。他的目光在亲王染血的袖口和照片之间来回移动："乔治，你有什么建议？"
亲王走向巨幅地图，他的影子笼罩了整个荷兰南部。当他的佩剑剑尖点在阿纳姆以北的森林区域时，剑鞘上的金线刺绣反射出危险的光芒："根据荷兰抵抗组织的情报，德军主力集中在预计空降区域。"剑尖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如果我们让第101师在韦赫尔空降，控制威廉敏娜运河水闸；第82师夺取奈梅亨铁路桥；英国第1空降师在德里尔空降..."
"然后利用地下抵抗组织的驳船沿莱茵河支流机动，"安德森少将突然推门而入，他手中的移动黑板上密密麻麻贴着航拍照片和地图，"就能从侧翼包抄阿纳姆大桥。"
巴顿吹了声口哨："见鬼，这就像我去年在参谋学院推演过的战术！"
蒙哥马利的脸涨得通红："这太冒险了！偏离预定空降区域会导致——"
"——会导致德军精心布置的防空火力全部作废。"艾森豪威尔突然打断，蓝眼睛里闪烁着新的光芒，"乔治，抵抗组织能提供多少运输工具？"
亲王取出一封火漆封缄的信件："荷兰地下军领袖范德斯塔佩尔上校确认控制三十七艘内河驳船和十二艘拖船，全部伪装成运煤船。"他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微笑，"而且德国守备司令每周三都会去奈梅亨的情妇家过夜。"
窗外的雾渐渐散去，阳光照在广场上的战争纪念碑上，碑文清晰可见："为了永不重现的悲剧"。远处，一队年轻的空降兵正列队走向运输机，他们唱着改编过的《莉莉玛莲》，把歌词改成了"在柏林门前"。
"先生们，"艾森豪威尔环视众人，"我提议对'市场花园'计划进行修订。第101师空降韦赫尔，第82师夺取奈梅亨铁路桥，英国第1空降师在德里尔实施空降。"他的手指轻叩桌面，"所有部队必须与荷兰抵抗组织保持紧密配合。"
巴顿突然站起身，他的马刺在地板上刮擦出火花："那我他妈的第3集团军呢？我的小伙子们己经打到摩泽尔河了！"
"你的部队，"艾森豪威尔冷静地说，"将作为战略预备队。如果主攻受挫——"
"如果主攻受挫，"亲王突然接口，他的目光扫过每位将领的面孔，"那些唱着歌登上运输机的孩子们，就会变成裹着国旗回家的棺材。"他拿起桌上的空降兵徽章，轻轻放回沙盘边缘，"这个责任，我们谁都承担不起。"
会议室陷入长久的沉默。最终，蒙哥马利缓缓点头："我同意修订计划。但空降部队必须携带额外弹药和西日份口粮。"
当表决以压倒性多数通过修订后的"市场花园"计划时，亲王独自走到阳台上。又一批C-47运输机腾空而起，引擎的轰鸣声震得他胸前的勋章微微颤动。他想起莫斯利中尉临终时说的话："长官...请确保...这些照片...送到正确的人手中..."
安德森悄声走近："殿下，刚收到荷兰方面的加密电报。德里尔地区的森林里确实发现了装甲部队活动的痕迹。"
亲王望向东方，晨雾中的布鲁塞尔大广场上，一群鸽子突然腾空而起，在蓝天中划出自由的轨迹。他知道，三天后的空降行动将决定成千上万士兵的命运，而此刻的决策，己经悄然改写了历史的进程。
“改变历史了吗？改变命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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