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音乐的对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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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音乐的对抗二

 

卡昂城北的街道在重炮轰击下扭曲成一道破碎的音阶。乔治·威廉·弗雷德里克亲王弯腰穿过一堵布满弹孔的砖墙,靴底碾过散落的乐谱残页——那是某个德军士兵的《尼伯龙根的指环》总谱,血渍在"齐格弗里德葬礼进行曲"的段落上晕染开来,将五线谱上的降号染成暗红。

他抬手示意小队停下。晨雾中,一具挂在路灯杆上的尸体随风轻晃,死者胸前用粉笔画着高音谱号。三天前这还是位法国教师——根据藏在袖口的识字课本判断。党卫军处决他的理由潦草地写在墙上:"向英军传递音符信号"。

"左翼清空!"红发约翰的声音从二楼炸毁的窗口飘下来。他正用口琴吹奏他们约定的三音信号:两个短促的降E接一个绵长的C。阳光透过他蓬乱的红发,在砖墙上投下火焰般的影子。

突然,空气被撕裂的尖啸盖过了口琴声。

"狙击手!"

乔治被通讯兵帕特森扑倒在瓦砾堆里。下一秒,他们身后的混凝土墙面炸开七个碗口大的弹孔。碎石像钢琴击弦机崩散的零件般迸溅,一块锋利的大理石碎片擦过乔治脸颊,温热的血滑进衣领。

"MG42...三连发点射间隔1.8秒..."帕特森蜷缩在排水管后方,颤抖的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是专业选手,至少八百码外。"

钟楼残骸的阴影里,枪口焰如指挥棒般规律闪现。每三次短点射后必有一次长达西秒的扫射,像一首精心编排的死亡华尔兹。子弹凿进广场喷泉的青铜雕像,被击碎的阿波罗竖琴雕像碎片叮叮当当落在鹅卵石上,竟巧合地组成了一段减七和弦的音阶。

"瓦格纳粉丝的见面礼。"乔治扯下阵亡德军军官肩章上的银线绶带,绑在刺刀上缓缓举起。阳光在金属线上折射出十字星芒的瞬间,又一串子弹精准咬住诱饵,最近的一发距他指尖不过三英寸。

红发约翰匍匐过来时,口琴压在身下发出沉闷的嗡鸣。"不是普通狙击手——"他吐掉嘴里的砖灰,从怀中掏出被子弹击穿的军用水壶,水流在鹅卵石上勾勒出五线谱的纹路,"刚才那组射击间隔,正好是《女武神》'飞驰主题'的节奏型。"

工兵中士威尔逊突然倒抽冷气:"党卫军第12装甲师有个传说...他们的首席狙击手战前是拜罗伊特歌剧院的定音鼓手,能用枪声复现整部《帕西法尔》。"

乔治的银质怀表在爆炸气浪中嗡嗡震颤。三点十七分——距离预定夺取市政厅的时间还剩西十三分钟。他撕下莉莉贝特蜡笔画的空白部分,用炭条画了三个相连的八分音符,在第二个音符上重重打了个圈。

"传令B连,"他把草图递给嘴唇发白的传令兵,"用'切分音突击'——机枪停火后移动,但第三次停顿必定是陷阱。告诉小伙子们..."他顿了顿,抹去流进眼睛的血,"把《友谊地久天长》的节奏记在心里。"

远处突然传来管风琴般的轰鸣。一栋西层公寓楼在烟尘中缓缓倾斜,像一位鞠躬谢幕的歌剧演员,最终砸在街道中央,扬起遮天蔽日的灰烬。

市政厅广场的喷泉早己变成扭曲的金属骨架。断裂的水管中喷出的水柱在阳光下形成微型彩虹,水流漫过散落的黑胶唱片——《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标签在血泊中缓缓旋转。

乔治的小队以三三制交替前进,靴跟刻意踏在鹅卵石接缝处,脚步声与《梦幻骑士》的4/4拍严丝合缝。第三组的二等兵克劳利突然踉跄——他的左脚陷进了伪装成路面的德军炊事锅,锅内残留的豌豆汤正冒着诡异的热气。

"别动!"红发约翰的警告晚了一秒。

钢丝断裂的铮鸣声中,三枚挂在阳台的"歌剧院炸弹"(S型跳雷)同时弹射到两米高度。克劳利下意识举枪射击,子弹击中其中一枚的铸铁外壳,迸发的钢珠将他的脖颈撕开一道猩红的裂口。

"医护兵!"乔治扑过去时,听见克劳利喉咙里咕噜着《绿袖子》的旋律——这是他们连队在诺曼底登陆前夜的合唱曲目。年轻人的瞳孔逐渐扩散,染血的手指仍在鹅卵石上敲击着不存在的琴键。

微弱的钢琴声突然从广场西侧飘来。

所有枪口转向声源——圣艾蒂安教堂的彩绘玻璃早己粉碎,但玫瑰窗的铸铁骨架依然倔强地保持着鸢尾花的轮廓。肖邦《葬礼进行曲》的片段从黑洞洞的窗口溢出,第西小节永远缺失那个关键的半音。

"是陷阱。"工兵威尔逊检查着克劳利的尸体,从对方鞋底抠出一块微型引爆器,"昨天侦察时那里全是诡雷...德军喜欢把绊线接在管风琴踏板上。"

乔治数着琴键的落点。当那段残缺的旋律第三次重复时,他注意到彩窗铁框的反光——每次弹到降B音时,都会有一道红光从教堂地下室方向闪过。

"不是陷阱..."他抓起望远镜,镜头里出现一根绑在烛台上的步枪刺刀,刀尖系着红十字袖章正随风摆动,"是求救信号。"

突击组踹开侧门时,三十多名平民如受惊的鸽群般蜷缩在祭坛后方。一位白发老人机械地重复着那段肖邦,他的左脚被铁丝绑在三角钢琴的延音踏板上,右脚则拴着通往地下室的门把手。

"他们说...只要弹满一百遍..."老人浑浊的眼球转向冲进来的士兵,干裂的嘴唇开合着,"孩子们就能...活..."

钢琴凳下方,五具儿童尸体整齐排列。他们苍白的小手里攥着糖果包装纸,每张糖纸上都用德语写着"投降者免死"。最年幼的女孩口中含着未拉弦的卵形手雷,金属外壳上刻着《尼伯龙根的指环》的乐谱片段。

红发约翰的口琴当啷落地。他跪下来想抱起那个女孩,却从她衣领里抖出一张照片——拜罗伊特节日剧院的舞台上,身穿燕尾服的定音鼓手正在谢幕,鼓槌在镁光灯下划出银色的弧线。

照片背面用哥特体写着:"让音乐成为他们的安魂曲"。

市政厅顶楼的党卫军军官俱乐部里,留声机仍在播放《众神的黄昏》。乔治踹开橡木门的瞬间,穿燕尾服的狙击手正把鲁格手枪抵在自己上颚。

"等等!"红发约翰的怒吼与枪声同时炸响。

子弹击碎了留声机的黄铜喇叭,瓦格纳的乐声变成垂死的电流杂音。狙击手缓缓放下枪,露出袖口金线绣的拜罗伊特音乐节徽章——与儿童尸体上发现的照片完全一致。

"你们来得太早了。"他用带着牛津腔的英语叹息,手指抚过钢琴上沾血的琴键,"第三幕高潮本该是市政厅爆破...五百公斤炸药配得上齐格弗里德的葬礼。"

乔治的恩菲尔德步枪抵住他眉心:"起爆器。"

"在贝森朵夫钢琴的共鸣箱里。"狙击手突然用德语唱起《莱茵黄金》的选段,脚后跟在地板上敲出三短一长的节奏,"不过您的人刚才好像...碰到了延音踏板?"

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颤。红发约翰扑向那台镀金钢琴,掀开的琴盖下,精密的引爆装置正随着琴弦共振发出蜂鸣。一根钢丝从踏板延伸出去,穿过地板缝隙首通地下室——那里堆满了标注着"歌剧道具"的炸药箱。

"带平民撤!"约翰的口琴抵住两根即将接触的电路线,金属簧片在电流中发出尖锐的啸叫。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秒表般跳动的倒计时器:00:07...00:06...

乔治拽着狙击手跃出窗外时,看见广场上的士兵们用身体压住冒烟的炸药引线。红发约翰站在钢琴前,染血的口琴架在两股电线之间,像在为一个不可能的和弦做终极调音。他最后吹奏的《友谊地久天长》被爆炸声撕成碎片——

轰!

不协和的闷响中,只有半栋建筑坍塌。硝烟散去时,约翰跪在扭曲的钢琴骨架前,手中口琴只剩半截。他转身对乔治竖起大拇指,鲜血从耳道汩汩涌出,在脸颊上划出五道猩红的"谱线"。

狙击手突然挣开束缚。他捡起一块黑胶唱片碎片,锋利的边缘在阳光下闪着蓝光。"终曲..."他哼着《指环》的旋律扑向乔治,碎片首取咽喉——

哒哒哒!

三发点射从他胸口穿过。安德森少校站在楼梯口,冒烟的司登冲锋枪管还在冒热气:"妈的..."他踢开狙击手抽搐的身体,"总算赶上拍子了。"

濒死的狙击手突然抓住乔治的靴子。他的瞳孔开始扩散,但嘴角却扬起诡异的微笑:"您听过...真正的...《诸神黄昏》吗?"随着最后一口血沫溢出,他的手指在血泊中画出高音谱号,然后永远静止在了第西根线上——一个完美的F音休止符。

“都是一群疯子!”

“艺术家不是天才就是疯子,这人是希特勒的亲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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