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的火焰在罗斯福总统轮椅的镀金扶手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如同一尊青铜雕像。乔治亲王坐在他对面的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着白宫特供的威士忌杯——杯底雕刻着微缩版的独立宣言，冰球转动时，杰斐逊的签名在水晶中若隐若现。
"你知道吗，乔治，"罗斯福突然用教名称呼他，灰蓝色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烁着狡黠的光，"我年轻时曾在格罗顿公学读过一本禁书——《维多利亚女王与美国总统的通信集》。"他转动轮椅，从书架抽出一本皮质装订的册子，书脊烫金己经斑驳，"你曾祖父在信中写道：'治国如航海，有时必须故意让风帆漏个洞。'"
乔治接过书册，羊皮纸的触感让他想起海军学院的古老海图。翻到折角的那页，他惊讶地发现边缘有新鲜的铅笔批注——是罗斯福的字迹："FDR：1941年12月7日适用。"
"珍珠港那天？"
总统的笑容变得复杂。他掀开膝上的羊毛毯，露出那双萎缩的腿："残疾人有特权看透表象。那天我们确实需要一场惨败——就像你现在需要参议院那帮孤立主义者继续叫嚣。"
窗外，暮色中的华盛顿纪念碑正亮起灯火，像一柄刺入苍穹的光剑。乔治突然理解了这场会面的真正目的——罗斯福不是在展示美国的强大，而是在分享统治者的孤独。
总统专列的包厢里，雪茄烟雾与蒸汽机车的煤烟混合成奇特的蓝色雾霭。罗斯福脱去正式西装，换上一件哈佛大学的旧毛衣，肘部己经磨出线头。他正在用银质小刀削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螺旋。
"埃莉诺说我该戒掉这个坏习惯。"他将苹果递给乔治，刀刃在指间灵活翻转，"但有些传统值得保留——比如英国王室的周日家书。"
乔治咬了口苹果，酸甜的汁液让他想起温莎堡果园的秋日。他注意到总统床头摆着镶银框的照片——年轻的罗斯福穿着海军助理部长制服，身旁是时任海军大臣的丘吉尔，两人举着香槟杯站在无畏舰甲板上。照片边缘题字："给富兰克林，愿我们永远不必对饮——WSC 1918。"
"温斯顿从没提过你们相识这么久。"
"因为他输了那天的扑克牌局。"罗斯福大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乔治下意识扶住他颤抖的肩膀，透过毛衣感受到凸出的肩胛骨——像一对折损的机翼。
侍从官闻声而入，却被总统挥手屏退。"肺积水，医生说是小儿麻痹的后遗症。"他喘息着指向墙上的世界地图，"但比起马歇尔在太平洋发现的日军集中营..."手指最终停在菲律宾群岛的位置，那里的图钉都是黑色的。
乔治从行李箱取出伊丽莎白准备的药盒："链霉素，刚通过临床试验。"他故意没说这是用英国轰炸机从瑞典偷运的原料制成的。
罗斯福捏起一粒药片对着灯光端详："知道吗？我最羡慕你们王室的就是这个——"他将药片抛入口中，"永远有人记得君主也会咳嗽。"
晨雾中，乔治被某种规律的敲击声惊醒。他循声来到观景车厢，发现总统正在用象牙棋子在胡桃木小桌上排兵布阵——黑子是德国坦克造型，白子则是微型航母。
"国际象棋太静态。"罗斯福头也不抬地移动一枚代表英军的苏格兰卫兵棋子，"这是我发明的'大西洋游戏'。"他推动代表亲王的美式巡洋舰，"你的位置很微妙——既在棋盘中央，又在所有战线之外。"
乔治拾起代表自己的那枚银质棋子，发现底部刻着"G.W.F 1943"——显然是新打造的。当他将棋子放回格鲁曼飞机工厂的位置时，罗斯福突然按住他的手："你注意到没有？我们始终避免把你的棋子放在前线。"
列车此时正经过阿灵顿公墓，晨曦中无数白色十字架像撒落的棋子般蔓延到地平线。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埃莉诺说你和那位蒙巴顿小姐在通信。很好，战争需要这样的...锚点。"
乔治望向窗外，看见几个黑人妇女在墓地边缘摆放鲜花，她们鲜艳的头巾在灰白墓碑间如信号旗般醒目。他突然明白了罗斯福的潜台词——在这盘跨越两大洋的棋局中，他们既是棋手，也是彼此的活棋。
樱花纷飞如雪，罗斯福坚持亲自推轮椅送行。他的私人医生在后面焦虑地攥着听诊器，却被总统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乔治，"他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火漆上印着总统印章与王室徽记的交叠图案，"下次见面可能就是柏林了。"
信封里是张泛黄的海图——1846年英美俄勒冈争端时使用的太平洋航道图。罗斯福在背面用铅笔写着："给G：真正的航线总是画在风暴区。——FDR"
特勤局的车队己在门外待命。乔治突然单膝跪地，这个古老的骑士礼让总统挑了挑眉。当他起身时，悄悄将伊丽莎白的药盒塞进了轮椅毛毯的褶皱里。
"英国有个古老传统，"乔治首视总统的眼睛，"朋友之间不留欠条。"
罗斯福的笑容在樱花雨中显得格外年轻。他转动轮椅碾过飘落的花瓣，声音随风飘来："那就欠我一盘未完成的棋局！"
当车队驶出视线时，乔治打开海图，发现某处风暴区边缘用针尖刺出的小孔连成摩尔斯码：
[Prepare to wele the light]
【准备迎接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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