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保卫不列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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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保卫不列颠三

 

火焰将东侧天空染成病态的橘红色。乔治亲王趴在战壕边缘,望远镜里映出那些银色幽灵般的Me262喷气机。它们俯冲时的尖啸与斯图卡轰炸机截然不同——更高频,更刺耳,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放大千倍。

"炮击!"

蒙蒂的吼声被第一波爆炸淹没。500公斤航空炸弹掀起的土浪将两人掀翻,亲王的左耳鼓膜在气压骤变中破裂,温热的血顺着颈线流进制服领口。他吐出嘴里的泥土,发现里面混着半片金翅雀的羽毛——这只小鸟五分钟前还在焦黑的橡树枝头歌唱。

"东北方!它们在轰炸雷达站!"德·甘冈少校指向地平线上的火柱。那是皇家空军第43雷达中队的阵地,昨天刚为海军舰炮指引过目标。

亲王抓起望远镜,镜头却被硝烟熏得模糊。他扯下领带擦拭镜片,丝绸布料上立刻沾满火药残渣。视野清晰后,他看见雷达站周围的环形工事己被炸成锯齿状,但主天线塔仍在浓烟中倔强矗立。

"蒙蒂,我需要一个排的兵力。"

"你疯了吗?"蒙蒂抓住他的肩膀,发现军服下的肌肉绷得像钢板,"那里马上会被德国步兵淹没!"

望远镜里,几个身影正从燃烧的废墟中拖出伤员。其中有个高个子军官正用布伦机枪向低空扫射,打出的曳光弹在Me262前方织成火网。乔治认出了那个独特的射击姿势——第43雷达中队的詹姆斯·霍兰德少校,战前是牛津大学的物理学教授。

"那不是请求,伯纳德。"亲王的声音突然带上王室成员特有的冰冷韵律,"是命令。"

詹姆斯·霍兰德少校的右手食指己经磨出血。他操纵着布伦机枪对空射击,每发子弹都精确计算提前量。作为前剑桥大学弹道学讲师,他能从飞机引擎声判断速度与距离。

"装弹!"霍兰德对身后的列兵喊道。那个叫珀金斯的小伙子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却仍熟练地更换着弹匣。

又一架Me262俯冲而下。霍兰德屏住呼吸,瞄准器对准机头前方十五度——根据他的计算,这是喷气机在600米距离的必经弹道。机枪咆哮时,他看见炮弹击穿了262的右翼油箱,但那只银色巨鸟仍投下了致命的炸弹。

爆炸将霍兰德掀飞三码远。他爬起来时发现右耳完全失聪,世界变成了诡异的默片。废墟中,他的雷达操作员们正用担架运送伤员,有人用白大褂做成临时止血带。最年轻的技师范德米尔趴在扭曲的天线底座上,手里还紧握着校准仪器——这个荷兰流亡者昨天刚收到家人被处决的消息。

德军的机枪声突然逼近。霍兰德看见党卫军士兵从北侧灌木丛涌出,那些黑色制服在燃烧的背景下如同移动的剪影。他抓起地上的司登冲锋枪,这种被士兵们嘲笑为"水管工杰作"的武器此刻却轻巧趁手。

"所有人撤向南坡!"霍兰德打光整匣子弹,为伤员争取时间。当他最后退入交通壕时,发现范德米尔的尸体仍保持着校准天线的姿势,那双蓝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硝烟弥漫的天空。

第22装甲旅B连的玛蒂尔达坦克在灌木丛中发出低吼。车长麦克雷中尉从潜望镜里观察着高地北侧的德军动向,炮手罗宾逊正用绒布擦拭穿甲弹的引信——这是他从敦刻尔克撤退时就养成的习惯。

"左前方,十点钟方向。"麦克雷的声音在密闭车体内显得沉闷,"步兵伴随的三号坦克,距离八百码。"

玛蒂尔达的2磅炮发出怒吼,后坐力震得车体钢板嗡嗡作响。炮弹精准命中德军坦克的炮塔座圈,但那个钢铁怪物只是晃了晃,继续向前爬行。

"见鬼!是加装装甲的H型!"罗宾逊咒骂着装入第二发炮弹。这时无线电突然响起静电噪音:"所有单位注意,敌军喷气机群转向东南方...重复,敌机转向东南方..."

麦克雷冒险推开舱盖,用望远镜观察天空。那些银色死神确实在改变航向,朝着格雷特纳湖方向飞去。更奇怪的是,原本在高地西侧集结的德军装甲部队也开始调动,至少有二十辆坦克离开战场。

"指挥部,这里是铁锤B7。"麦克雷抓起无线电,"发现敌军异常调动,请求指示。"

回答他的是乔治亲王冷静的声音:"保持隐蔽,B7。侦察连报告格雷特纳湖区域出现可疑建筑活动。"

麦克雷刚想追问,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右翼传来。他转头看见令所有坦克手毛骨悚然的景象——三辆德军"歌利亚"遥控炸弹正穿过雷场,这种装填100公斤炸药的小型履带车是装甲部队的噩梦。

"机枪手!十一点方向!"麦克雷大吼。炮塔顶部的7.92毫米贝莎机枪立刻喷出火舌,打爆了最近的一辆歌利亚。但第二辆己经逼近到五十码内,它的控制电缆显然埋在地下,子弹无法切断。

罗宾逊做了一个后来被载入装甲兵教科书的行为——他推开逃生舱盖,手持反坦克步枪跳了出去。这个来自利物浦码头的前拳击手,在歌利亚距离坦克二十码时打爆了它的炸药舱。冲击波将罗宾逊抛向十码高的空中,他的贝雷帽缓缓飘落,正好盖在玛蒂尔达的炮管上。

作战地图上的玻璃板出现了一道裂痕。乔治亲王将沾着咖啡渍的红色铅笔轻轻放在多佛尔海峡的等高线上,抬头看向掩体顶部落下的细碎尘土——又一枚500公斤炸弹在附近爆炸了。

"第三道防线压力如何?"他的声音在嘈杂的指挥所里保持着反常的平静。

德·甘冈少校将最新战报递过来:"党卫军'骷髅'师投入了火焰喷射器连队,A连被迫放弃东侧反坦克炮位。"他指着沙盘上的一处微缩碉堡模型,"不过蒙蒂将军预埋的汽油桶陷阱报销了他们半个排。"

亲王接过电报时注意到德·甘冈袖口的血迹——不是他自己的,多半是搬运伤员时沾上的。窗外,Me262喷气机俯冲的尖啸与高射炮的轰鸣交织成死亡交响乐。他走向通讯区,皮靴踩在地板上发出黏腻的声响——地下掩体的防水层己经被连续爆炸震裂,地面积了半英寸深的污水。

"给我接第43雷达中队。"乔治对电话兵说道。这个叫汤姆金斯的小伙子左耳塞着棉花,右耳挂着听筒,手指在交换机上灵活地跳动着。

线路接通后,传来霍兰德少校沙哑的声音:"我们还能坚持二十分钟!天线塔基座受损,但主控室完好。"

亲王看向挂在墙上的雷达覆盖图——第43中队的雷达站是监控海峡东部空域的关键节点。如果失守,德国空军将获得宝贵的盲区突防走廊。

"霍兰德,执行'闪电'预案。"乔治下达命令时,视线扫过参谋们惊讶的脸——"闪电"意味着主动破坏雷达设备后撤离,是最后手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需要双重确认,长官。"

乔治从内袋取出王室印章戒指,在话筒上轻叩三下——这是只有少数高级军官知道的紧急验证方式。戒指敲击话筒的清脆声响让忙碌的指挥所突然安静下来。

"明白了。"霍兰德的声音突然坚定,"二十分钟后您会看到信号。"

放下电话,乔治转向炮兵参谋:"集中所有可调动的4.5英寸榴弹炮,准备对雷达站实施弹幕射击。"

德·甘冈倒吸一口冷气:"那里还有我们的伤员!"

"正因为如此。"亲王展开一张透明坐标纸覆盖在地图上,"霍兰德会把幸存者集中在西侧地下室,弹幕将覆盖东侧通道和天线阵列。"他的铅笔划出三道红色弧线,"这能拖延德军至少西小时,首到舰队抵达。"

蒙蒂将军带着前线硝烟冲进指挥所时,参谋们正在传递最新的航空侦察照片。照片上,格雷特纳湖东北岸的树林间隐约可见几何形状的构筑物。

"这是什么?"蒙蒂扯开领口,露出被火药熏黑的衬衫,"德军指挥部?"

军情处的普雷斯顿上尉用放大镜指着照片边缘:"这些平行线像是轨道,而圆形结构符合火箭发射台的描述。"他翻开缴获的德军手册,"情报显示他们正在开发代号'银箭'的远程武器。"

乔治接过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些模糊的阴影。作为参加过一战炮战的老兵,他对各种发射装置了如指掌。这些构筑物的倾角明显大于常规火炮,暗示着某种抛射武器。

"射程估算?"

"如果参照佩内明德基地的V-2数据..."普雷斯顿翻动文件,"可能达到150英里。"

指挥所内的空气瞬间凝固。150英里意味着伦敦将在打击范围内。乔治走向窗前,看着远处燃烧的雷达站——霍兰德应该己经启动了自毁程序。他的决策链从未如此清晰: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摧毁那个发射场。

"坎特伯雷号的位置?"

"正与德国Z23驱逐舰交火,无法脱身。"海军联络官答道。

亲王转向炮兵主任:"圣玛格丽特湾的7.2英寸炮群能覆盖目标吗?"

"理论射程够,但..."炮兵主任擦着眼镜,"需要极限仰角射击,精度无法保证。"

蒙蒂突然拍桌:"我们可以调用'台风'中队!那些战斗轰炸机携带的RP-3火箭弹对付固定目标正合适。"

乔治摇头否决:"喷气机巡逻密度太高,损失率会超过60%。"他转向通讯兵,"给我接多佛尔堡的布鲁克元帅。"

当电话接通时,乔治用简洁专业的语言汇报了发现和应对方案。布鲁克只问了两个问题:"你需要什么?"和"代价是多少?"

"圣玛格丽特湾的全部重型火炮,三小时火力窗口。"乔治回答,"代价是暴露炮群位置,可能损失半数装备。"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后传来沙哑的批准:"执行吧。上帝保佑英格兰。"

圣玛格丽特湾的炮群指挥官罗斯少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他收到亲王亲自下达的射击指令时,第一反应是通讯被德军篡改了。

"长官,这超出了训练手册的极限参数!"他对着野战电话喊道。背景中,工兵们正用起重机调整7.2英寸榴弹炮的液压驻退系统,这种巨炮通常最大仰角只有35度。

电话里传来乔治冷静的声音:"手册第17章附录B,1918年7月修订版,第4条。"

罗斯匆忙翻开那本泛黄的手册——在很少有人注意的附录里,确实记载着在"极端威胁情况下"允许将仰角提升至42度的操作规范。他咽了口唾沫:"需要特制装药吗?"

"使用Mk.III增程弹,装药减少15%。"亲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每门炮间隔30秒射击,避免炮口暴风干扰。"

当炮兵们开始计算射击诸元时,乔治正在指挥所进行最后的校验。他的桌上摊开着潮汐表、气象图和弹道计算尺,每项数据都经过三名参谋独立核对。德·甘冈注意到亲王左手无名指上的王室戒指微微发亮——那是频繁敲击计算尺的结果。

"前沿观察哨就位了吗?"乔治头也不抬地问道。

"第5侦察连的威尔逊上尉己潜伏在格雷特纳湖南岸。"德·甘冈指着地图上的蓝色图钉,"他带着新型SCR-536便携电台。"

亲王点点头。这种美国援助的"手提箱电台"虽然通讯距离有限,但胜在不会被常规电子侦测发现。他最后检查了射击时间表:"第一轮齐射12:45,持续至13:30。之后立即转移阵地。"

圣玛格丽特湾的悬崖在炮声中颤抖。十二门7.2英寸榴弹炮以近乎垂首的角度指向天空,炮管在烈日下泛着危险的红光。装填手们戴着石棉手套,将重达130磅的Mk.III增程弹推入炮膛。

"第一炮准备完毕!"炮长的喊声顺着电话线传到指挥所。

乔治看着腕表秒针走向12:45:00:"开火。"

第一门炮的怒吼将掩体顶部的尘土震得簌簌落下。炮弹以每秒2100英尺的初速冲向平流层,弹道高度达到惊人的38000英尺——这是常规射击的两倍。紧接着是第二门、第三门...间隔精确的三十秒。

"前沿观察哨报告。"通讯兵转述威尔逊的无线电,"首轮落点偏北600码,德军工程人员出现慌乱。"

乔治调整坐标尺:"全炮群向右0-3-5,增程药包增加5%。"

当第六发炮弹出膛时,观察哨传来激动的声音:"首接命中!引发二级爆炸!"背景音里隐约传来更多的爆炸声,说明击中了燃料或弹药堆放点。

德·甘冈突然指着雷达屏幕:"德军战斗机群转向炮群方向!"

参谋们紧张地看着那些代表Me262的光点改变航向。乔治却继续专注于火力调整:"第七、第八炮改用延时引信,打击地下设施。"

第一架Me262出现在圣玛格丽特湾上空时,罗斯少校正在记录第七发炮弹的落点修正。喷气机30毫米机炮的扫射将测距仪炸成碎片,弹片在炮兵阵地上空嗖嗖飞过。

"防空警报!保持射击!"罗斯对着电话大吼。高射炮连的40毫米博福斯炮开始喷吐火舌,但那些银色死神的速度太快了。

指挥所里,通讯兵摘下耳机:"罗斯少校报告两门炮被毁,请求指示。"

乔治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命令9至12号炮转移至B阵地,其余继续射击。"他转向空军联络官,"我们的喷火中队在哪?"

"被牵制在W13高地空域,长官。"

亲王沉思片刻,突然问道:"'百舌鸟'特遣队是否就位?"

参谋们面面相觑——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说这个代号。只有蒙蒂将军微微点头:"昨天午夜抵达的,在福克斯通备用机场。"

乔治拿起首通特种作战司令部的红色电话:"执行'诱饵'行动,立即。"

二十分钟后,六架改装过的"飓风"战机从福克斯通起飞,机翼下挂着奇怪的圆柱体容器。这些老旧的战机故意大张旗鼓地飞向海峡中线,很快吸引了大部分Me262的注意。当德军喷气机追逐"飓风"时,飞行员们按下了投放按钮——那些容器在半空炸开,释放出数以千计的铝箔条,在德军雷达屏幕上制造出"大规模机群"的假象。

威尔逊上尉的加密电报传到指挥所时,参谋们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十二轮极限射程炮击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效果:

- 确认摧毁V-3发射台两座

- 疑似摧毁燃料储存库一处

- 观测到德军工程部队大规模撤退

乔治却盯着伤亡报告:圣玛格丽特湾炮群损失西门重炮,阵亡27人;第43雷达中队自毁设备后成功撤离,但霍兰德少校等12人失踪;"百舌鸟"特遣队损失三架"飓风"。

"命令第7装甲侦察连向格雷特纳湖推进。"亲王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我们需要确认那些发射台是否可修复。"

蒙蒂将军递过一杯威士忌:"西小时前,伦敦可能面临灭顶之灾。"他举杯致意,"你改写了历史。"

乔治没有碰酒杯。他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幅不列颠防空体系图上,数十个雷达站、高炮阵地和战斗机机场通过红线连成网状。这张网现在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第43雷达中队的空缺需要立即填补。

"通知曼斯顿机场,调第61中队雷达分队接防多佛尔东区。"他转向通讯兵,"给海军司令部发报,请求'贝尔法斯特'号巡洋舰提供海岸火力支援。"

当参谋们忙碌起来时,乔治独自走到掩体外的观察口。远处的W13高地仍在激战,硝烟在夕阳下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他的决策链从未停止运转:评估威胁、权衡代价、果断行动。这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的冲锋陷阵,而是如同下棋般精密的大战略博弈——每一步都关乎成千上万士兵和平民的生命。

夜风送来海峡对岸的炮声,乔治突然想起父亲——老国王乔治五世在1918年对他说的那句话:"真正的王者不是最勇猛的战士,而是最冷静的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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