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温热的茶水泼洒出来,溅湿了她素色的裙摆,也烫得她指尖一痛!昨夜那杯被她打翻、引发萧凛暴怒的合卺酒…李德全怎么会知道?!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他是在试探!试探昨夜洞房是否真的发生了“意外”!试探她是否还记得什么!试探萧凛是否对她做了什么!
“奴婢该死!” 旁边的宫女慌忙跪下擦拭。
李德全却只是摆摆手,示意宫女退下。他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昭月,眼神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了她眼中那瞬间掠过的惊惶失措。
“郡主受惊了。” 李德全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看来是奴婢多嘴,扰了郡主清净。这茶也凉了,换一盏吧。” 他没有再追问,但那无声的审视和洞悉,比任何追问都更让昭月心胆俱裂。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暴露在猎人目光下的鸟儿,无处遁形。身体的剧痛,精神的煎熬,让她摇摇欲坠,意识又开始有些模糊。她只能死死地低着头,盯着裙摆上那片湿痕,如同盯着自己破碎的尊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暖阁外终于传来了通传声:
“陛下驾到——!”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昭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暖阁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带着无上的威压,缓步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大盛王朝的九五之尊——楚玄宸。
他看起来约莫西十岁,面容保养得极好,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轮廓,只是眉宇间积威深重,带着久居上位的沉凝。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第一时间便落在了暖阁中央、那个裹着狐裘、低垂着头、显得无比苍白脆弱的纤细身影上。
那目光,极其复杂。初看是温和的、带着长辈的关切,如同暖阳。但细看之下,那温和的底层,却翻涌着一种不一样的怀念。
“昭月…” 楚玄宸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温和,打破了暖阁的死寂。他几步走到昭月面前,距离近得昭月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气。
昭月如同受惊的小鹿,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楚玄宸的眼睛!
那双眼睛!深邃,威严,带着帝王特有的掌控一切的气度。然而,在那片深邃的最深处,昭月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抹一闪而逝的怀念和…痛楚!那眼神,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那目光中的温度,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那不是对侄女的疼爱!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感瞬间席卷了昭月!她脸色煞白如雪,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脚下发软,几乎要当场瘫倒在地!
“陛下!” 李德全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虚扶住昭月摇摇欲坠的身体,同时巧妙地隔开了楚玄宸过于靠近的距离,口中恭敬道:“郡主身子虚弱,方才又受了点惊吓,还请陛下恕郡主失仪之罪。”
楚玄宸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眼中的炽热迅速褪去,重新覆上一层帝王的温和与威严。他微微后退了半步,看着昭月那惊惧惨白的脸,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责备和怜惜:
“瞧这孩子,成了个婚,怎的跟皇舅舅生分了,吓成这样?朕是你舅舅,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他挥了挥手,“赐座。昭月,坐到朕身边来。”
立刻有宫人搬来锦凳,放在御座旁侧。
沈昭月被李德全半搀半扶着,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坐到了那张锦凳上。她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着狐裘的边缘,指节用力到泛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楚玄宸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头顶、颈侧…那目光里的探究和怀念,让她如坐针毡,每一秒都是煎熬。
“身子可好些了?萧凛那小子,没有欺负你吧?” 楚玄宸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只是寻常长辈的关切。
然而,这看似平常的问话,落在昭月耳中,却如同惊雷!每一个字都带着试探的锋芒!“欺负”?是指昨夜洞房的“意外”?还是指萧凛对她的冷酷控制?
昭月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呼吸都变得困难。她该怎么回答?据实回答?说萧凛差点掐死她?说她替萧凛承受了剧毒反噬?说她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不能!萧凛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她不能说!一个字也不能!
巨大的压力如同巨石,狠狠砸在她的胸口。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精神的极致摧残,肺腑深处那股被压制的阴寒反噬之力,似乎也受到了刺激,猛地翻涌上来!
“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毫无预兆地从昭月胸腔深处爆发出来!她猛地弓起身子,一手死死捂住嘴,咳得惊天动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苍白的脸瞬间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涨得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郡主!” “快!传太医!” 暖阁内瞬间乱作一团。宫女们惊慌失措。
李德全连忙上前,一边拍抚昭月的后背,一边焦急地看向楚玄宸:“陛下!郡主这…”
楚玄宸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被打断的不悦,以及一丝被眼前这“脆弱不堪”的景象勾起的、更深沉的阴郁。他看着咳得蜷缩成一团、痛苦不堪的沈昭月,那眼神里,方才那点虚假的怜惜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不耐烦。
“罢了。” 楚玄宸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李德全,你亲自送郡主去偏殿歇息,着太医好生诊治。务必让郡主…养好身子。”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冷冷地扫过咳得几乎窒息的昭月。
“是!奴婢遵旨!” 李德全连忙应下,指挥着宫女小心翼翼地将几乎虚脱的昭月搀扶起来。
昭月在剧烈的咳嗽和眩晕中,被半扶半抱着带离了暖阁。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楚玄宸站在原地的身影。逆着光,那明黄色的龙袍身影显得无比高大,也无比冰冷。他并未再看她,只是负手而立,目光似乎投向了暖阁墙上挂着的一幅早己干枯褪色的素心兰图,眼神晦暗不明,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怀念、不甘、阴郁,以及更深沉的暴戾。
那眼神,如同最深的梦魇,烙印在了昭月昏沉的意识里。
皇帝朝萧凛挥了挥手,语气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冷意:“罢了。你且退下,去看看昭月。李德全会安排车驾送你们回府。务必…好生照料。”
“臣,告退。” 萧凛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随即缓缓退出暖阁。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留下满室沉凝的檀香和御坐那位眼神愈发幽深难测的帝王。
楚玄宸看着墙上那幅早己干枯褪色的素心兰图,眼神晦暗不明。青瑶…萧凛…镇国公府…还有这个苍白脆弱、眼神却偶尔让他感到一丝莫名违和的昭月…如同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他指尖敲击扶手的频率,不知不觉间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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