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纠重塑真身,获名齐广,定了魂魄,坛下早备了一身皂色的道装,他心知此时再以王子身份行走,己是难成,倒不抗拒,扯来道袍穿在身上,活脱脱一个历世磨难的道人。
他心中思索:仙长让我游历天下,只不要我报仇夺国,却没叫我不入齐土,如今我得入玄门,还当再回齐国,了断因缘,若有机会,再夺王位,此不是仙长助我,他也无话可说。
齐广心下有了计较,又在齐土上浪荡了几月,这一日行至一破城,但见暮色中阴云压城,街巷间百姓步履匆匆。城隍庙青瓦朱墙,隐现枯柳深处,三丈旗杆上悬着幽幡。瓦当上蹲踞的嘲风兽生着三首,正中头颅赫然是活人相貌。
“此地城隍不善,先前我幽魂飘荡至此,便见城隍逞凶,若不是仙长助我,险被他吞了。“齐广晃动手腕翠镯,三丈内阴气顿消。庙前石碑忽显蝌蚪文,记载着上古秘辛:
昔者人鬼杂居,轩辕氏铸九鼎镇山河。时有英魂护城者,百姓立祠祀之,此城隍之始也。
正殿香案忽然自燃,青烟中浮起历代城隍虚影。有白衣书生捧《军志》镇守城关,浩然气逼退十万阴兵;有黑甲武将脚踏白骨,腰间悬着七颗修士头颅;更见狐首人身的妖物端坐神台,脚下跪拜的百姓皆生着兽耳。
“好个藏污纳垢之地!“齐广剑指划开香灰,露出地砖下的血祭阵图。阵眼处嵌着枚青铜虎符,符上铭文竟是商纣王年间形制——原来此地城隍,正是当年助纣为虐的南宫坨!
阴风骤起,十八尊鬼将破土而出。为首者手持哭丧棒,棒头挂着三十六个婴儿头骨:“小道士可知,这彭城隍爷乃是...“话音未落,齐广袖中飞出玉符,符上“正一盟威“西字迸发金光,照得鬼将皮肉焦黑。
“汝等为一城阴司,本该护佑一方,竟干些杀生害人的勾当!“他脚踏七星罡位:“昔年黄龙真人剑斩八部鬼帅,尔等祖辈早该魂飞魄散!“
神像轰然炸裂,南宫坨真身现出本相:半张脸是虬髯将军,半张脸己化作白骨。他手中金锏早被血污泥尘遮去光辉,正似一根乌青的锈棒,挥动间带起阵阵腥风:“本座历劫八百载,吞过七任城隍魂,你这小辈...“
齐广并指抹过眉心,天目处射出太乙神光。一时间金光万丈,污秽阴森的破庙照得白昼一般。南宫坨被这煌煌正道压得金甲崩裂,慌忙祭出本命妖丹。
忽闻庙外传来编钟雅乐,十二名阴差抬着朱漆棺椁破门而入。棺盖掀开,竟躺着具身披紫绶的城隍官服,左胸绣着“彭城“二字,右襟用金线绣着“南宫“!
“本座早将真灵融入官服!“南宫坨狂笑着与官服加身,霎时阴气暴涨。齐广却不慌不忙取出青玉镯,他这玉镯本是太虚葫芦藤一条,其中自有些锋芒,镯中飞出三千道剑气,将官服绞成碎片,露出内里裹着的血契——正是彭城百姓当年被逼签下的卖魂契!
南宫坨惨叫一声,神魂被契约反噬。齐广趁机掷出五雷号令,引动正一雷法。霹雳声中,庙宇坍塌处显露天光,照见满地枯骨间有块古玉圭,圭上刻着:
大商上将军
东方既白,新城隍庙基址上,百姓自发竖起无字碑。齐广以剑代笔刻下箴言:
正神在心何须泥胎
德被苍生自受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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