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感应灯在宋清影换鞋时亮起，暖黄的光淌过空荡荡的客厅，落在开放式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映出一片清冷的白。
她的指尖在台面上划了道弧线——这里除了烧水壶和几个空置的调料瓶，几乎称得上家徒四壁。
手机里的菜谱页面还停留在“新手必学三道菜”，宋清影盯着屏幕上翠绿的青菜和泛着油光的肉片，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冰箱里只剩下半盒过期的牛奶。
她认命地打开外卖软件，在生鲜区勾选了五花肉、青菜和几个西红柿，备注“尽快送达”时，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三秒，又添了盒鸡蛋。
等待的间隙，她顺手打开了电视。
电视频道正在重播演员访谈，顾婳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裙，坐在主持人对面，谈论着自己投资的影视项目。
镜头怼得很近，能看清她眼角那颗精致的泪痣，和说话时微微扬起的下巴。
顾婳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稳，“观众看到的是演员呈现出的角色气场，但支撑气场，需要演员处理危机时的逻辑和手腕。”
宋清影没换台。
电视里的顾婳确实有两把刷子。
同样是女总裁角色，她没有刻意端着架子，反而在谈判时会轻轻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眼神里带着算计的锐光，却在对手落难时，又会不动声色地递过一杯温水。这种矛盾感让角色立得格外扎实。
宋清影蜷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的和田玉镯。
顾婳的电影脸在高清镜头下几乎挑不出遐疵。
宋清影窝在沙发上，忽然想起在车上宋奕好的话。
联姻？
宋清影抓起抱枕往怀里紧了紧。
她早已不是那个躲在楼梯间听着争吵不敢出声的小孩了。
渴望家人的爱没错，但用终身幸福去换，未免太蠢。
门铃响起时，宋清影正看到顾婳的角色在剧里签下股权转让协议，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通过电视传来，竟和门外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
外卖到了。
她趿着拖鞋去开门，凉风灌进来，带着熟悉的雪松味。
张聿铖站在楼道里，左手提着个保温袋，右手拎着一网兜小龙虾，虾壳的红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扎眼。
象是刚从外面回来。
“家里的，”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可以加个菜。”
宋清影的视线落在他手腕上——深灰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沾着点湿痕，象是刚洗过东西。
她侧身让他进来，拿起她刚买的菜肉后，跟着进门。
客厅电视里的顾婳还在继续她的商战。
张聿铖看了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宋清影走到厨房门口，张聿铖跟着进去。
“你在客厅等就好，”宋清影清了清嗓子，试图夺回主导权，“我做饭很快的。”
张聿铖挑眉，没反驳，只是靠在流理台边，看着她拿起菜刀。
宋清影深吸一口气，学着菜谱里的样子将西红柿放在砧板上，刀刃落下时却偏了半寸，切出的块有大有小，最大的那块几乎没切开，最小的碎得象渣。
她偷偷抬眼，见张聿铖正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玉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
“要不”张聿铖刚要开口，就见宋清影猛地扬起刀，试图把一块不规则的西红柿剁得更碎，结果力道没控制好，西红柿汁溅到了白色的袖口上。
“没事没事。”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花，像朵晕开的红玫瑰。
张聿铖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菜刀：“我来吧。”
“不用了。”宋清影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消毒柜，发出“哐当”一声。
她硬着头皮开火，往锅里倒了点油，油星子瞬间蹦起来，吓得她猛地往后跳，差点撞翻身后的垃圾桶。
“我其实”她看着张聿铖走过来关小火，声音低得象蚊子叫，“我不会做饭。”
张聿铖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她。
“平时都是点外卖，或者出去吃，”宋清影的耳尖发烫，“大学吃食堂，进了宇寰也有剧组盒饭，根本没机会学。”
她甚至连煤气灶的火力都调不明白，刚才差点把自己头发燎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电视里的顾婳正好说出句台词：“承认自己不行，有时候比硬撑更需要勇气。”
宋清影窘迫地低下头，却听到张聿铖轻笑一声。
他拿起她切得七零八落的西红柿，扔进碗里：“没事，我会。”
他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搭在餐椅上，露出里面的深灰色衬衫。卷起袖子时，手臂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绷紧，带着克制的力量感。
他转身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忍不住又笑了笑，“要不要帮我剥几头蒜？”
宋清影如蒙大赦，连忙找出蒜臼子。
她坐在厨房的吧台前，看着张聿铖处理小龙虾，指尖捏住虾头轻轻一拧，虾线就被完整地拽了出来，动作利落得象在做什么精密实验。
油烟机嗡嗡地转着，锅里的油开始冒烟，张聿铖把姜蒜倒进去，刺啦一声，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颠勺的动作不算花哨，却稳得很，西红柿在锅里被炒出沙，酸甜的气息混着雪松味，在小小的厨房里酿出奇异的暖意。
电视里的顾婳还在继续她的剧情，宋清影剥着蒜，忽然觉得，比起屏幕里那栋灯火通明的总裁办公室，此刻厨房里的烟火气，似乎更让人安心。
“新剧组你感觉怎么样?”张聿铖问道。
宋清影捏蒜的手顿了顿，想起顾婳，她清了清嗓子，“还好。”
张聿铖转身继续处理小龙虾，点点头，“恩。”
油锅里的小龙虾渐渐变红，香料的味道窜出来，和西红柿鸡蛋的酸甜味缠在一起。
宋清影看着张聿铖专注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被溅上西红柿汁的袖口。
电视里的顾婳最终赢得了商战，宋清影看着她站在落地窗前举杯的样子，又看了看厨房里系着围裙忙碌的张聿铖。
尽管不知道张聿铖厨艺如何，至少她今晚不用再吃外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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