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阳光斜斜穿透朱红宫墙,青砖地面浮动着金红与黛青交织的光影太医院内药香浓郁得呛人。
铜制药碾子与捣药臼此起彼伏的声响里,当值太医头也不抬地翻着医案。尔晴抚平月白宫裙上的褶皱,髻间银步摇轻晃,在青砖上投下细碎阴影:"烦请许太医瞧瞧,皇后娘娘的腿疾可有新方?"
"旧伤遇寒,固本培元方能缓图。"许太医笔尖悬在宣纸上,墨迹晕开成小小的团,"每日艾草熏蒸半个时辰,再服三剂独活寄生汤......"
魏璎珞突然跨前半步,袖口扫过案头的脉枕:"这些法子己试过月余了,"话音未落,许太医便不满地看过来。
但到底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许太医撇了撇嘴,“此法是为温良,月余怕是还不够。”
说完便自顾自开始磨药。
尔晴看他们这副不上心的样子,眼神眯了眯,正要发难。
檀木屏风后突然转出个素白身影。叶天士手中《瘟疫论》半阖着,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簌簌飘落:"且慢!"他目光扫过尔晴腰间锦囊,突然轻笑,"方才听着富察夫人的话,倒想起个痴人。"
“叶太医?” 尔晴转身时,广袖扫落案头药签,簌簌落在青砖上:"还请太医明示。"叶天士的眼神在她和魏璎珞身上来回打量了一下才说
"江南李一尘,专爱蹲在泥地里给人治腿。"叶天士屈指弹走书页上的飞虫,"三年前有人抬着瘫子求诊,他竟往人膝盖上浇滚烫的药酒,又拿着不知道哪儿来的蛇毒给人涂,吓得家属要报官......"话音未落,尔晴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腕间银镯撞出轻响。
"结果如何?"尔晴喉间发紧。
"三日后那汉子竟拄着拐杖来道谢。"叶天士将书往袖中一塞,铜扣撞击声清脆,"不过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兴许此刻正蹲在某处稻田里摸田螺。"
“而且此法太险,可谓惊世骇俗,恐有伤凤体”
尔晴闻言没有再说话,魏璎珞也沉默着,两人走出了太医院。
"只要有法子,便是天涯海角......"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玉壶踩着绣鞋小跑而来,鬓边绢花歪斜,胸前挂着的翡翠斋戒牌随着喘息轻晃:"尔晴姐姐…啊,是富察夫人,我家娘娘请您去钟粹宫一趟!"
尔晴不免心中奇怪,纯贵妃与娘娘一向关系和睦,要以前见自己婚后进宫来请,说去一叙倒也正常。
可是,娘娘腿疾数月,纯贵妃来的次数不多,便是娴妃娘娘都来的比她勤些,而且自己进宫陪伴娘娘也有一月了,怎么现在来请?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魏璎珞,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魏璎珞眼里也满是疑惑。
“那你先回宫吧,帮我告诉娘娘我稍后回去。”说完便跟着玉壶往钟粹宫走去。
钟粹宫的珊瑚香炉腾起袅袅龙脑香雾,纯贵妃亲自起身相迎,鬓边东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笑容温婉得如同春日暖阳:"快过来坐,本宫一听你进宫便想去请你来着,只是皇后娘娘的事……唉,怕你茶不思饭不想的。便没去打搅。"
她执起尔晴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今日难得见你们出来,是为皇后娘娘的腿想法子吧"
尔晴福身时,瞥见案头摆着半幅未绣完的湘妃竹图,针脚细密工整。纯贵妃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顺手将案上的蜜饯碟子推过来:"尝尝这个,苏州进贡的玫瑰脯,最是养人了。"
"多谢娘娘挂怀。"尔晴捏起一枚蜜饯,清甜的香气萦绕鼻尖,"太医们瞧过了,都说要慢慢调养......"
"慢不得!"纯贵妃突然蹙起眉,语气急切,"本宫前些日子翻阅医书,瞧见个绝妙的方子呢。"她转身从博古架上取下一本泛黄的医典,扉页上"千金方"三个字苍劲有力,
"用百年老山参炖乌鸡汤,辅以新鲜的艾草叶,每日清晨空腹服用。这法子本宫特意问过太医院张院判,说是温补驱寒再好不过。"
玉壶莲步轻移,素白瓷盏搁在梨木几上时发出清响。茶汤上浮着三两片蜷曲的白菊,在热气中舒展花瓣,宛如笼着薄雾的苍白面庞。
"娘娘为着这方子,昨儿个亲自去了御药房,盯着人把药材配齐全呢。"她垂眸浅笑,袖口绣着的并蒂莲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尔晴指尖触到茶盏的瞬间,烫得险些松手。鎏金盏托上的缠枝纹硌着掌心,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纯贵妃眉间的珍珠花钿。"娘娘如此费心......"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娇嗔截断。
"哪里费心!"纯贵妃染着丹蔻的指尖点在她手背上,力道不轻不重,"皇后娘娘素来待我亲厚,本宫心也是忧心不己,只是我这有了身子。皇上便不叫我西处走动了。"她抚着微隆的小腹,眼角泛起盈盈水光,鬓边的珊瑚坠子随着动作轻晃,在青砖地面投下细碎阴影。
尔晴盯着对方腕间新换的翡翠镯子——冰种水头映着烛火,竟与皇后妆奁里那对消失的镯子如出一辙。
纯贵妃己翻开泛黄的医典,指甲在"人参味甘,大补元气"几字上划过:"你瞧,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人参大补元气,艾草通经活络,双管齐下,定能药到病除。"
书页翻动时扬起淡淡霉味,混着室内龙脑香,呛得她喉咙发痒。
临走时,纯贵妃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温热的掌心沁出薄汗。"试试也是好的,你要不放心也可交去太医院再瞧瞧。"那双杏眼里盛着盈盈关切,却在瞥见尔晴腰间露出的半截字条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
玉壶捧着锦缎包裹的老山参追上来,沉甸甸的分量压得尔晴手腕发沉。
宫道的青石板沁着暮色的凉意,魏璎珞盯着怀中鼓胀的包裹,眉头拧成死结:"纯贵妃怎么突然送药?"她的银簪子随着步伐轻晃,在宫墙上投下细碎黑影。
尔晴着医典边缘开裂的布面,粗糙的触感像极了纯贵妃方才说话时上扬的尾音。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却照不暖她发凉的指尖:"但愿是我们多心。"她望着长春宫方向飘出的艾草青烟,突然想起叶天士说赤脚医生时,案头打翻的那碗药汁——此刻纯贵妃口中的神方,为何透着同样诡异的急切?
暮色漫过宫墙时,宫灯次第亮起。两串摇曳的光影在青砖上被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离,宛如蜿蜒在深宫里的隐秘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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