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扬州城,青石巷弄间还残留着昨夜的湿气。傅恒案前的烛火将熄未熄,案几上摊开的卷宗被晨风掀起一角,沙沙作响。
“傅兄,该起身了。”周到轻叩房门,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两人昨日商议好今天扮做友人前往醉仙居一探。
傅恒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起身推开窗,晨风裹挟着的水汽扑面而来。
远处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关于那位神秘穿金缕鞋的东家,线索依旧寥寥。
周到麻利地走进来,一边看着傅恒洗漱,一边说道:“我己叫掌柜备好早饭了,傅兄且稍等片刻。”
正说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翻上墙头,落在院子里。是暗卫,他脚步轻悄,迅速来到傅恒面前,呈上一封书信:“大人,京中来信。”
傅恒皱了皱眉,莫不是母亲她们出了什么事?
傅恒接过信,看到有些陌生的字迹,心微微一动。
——是尔晴的家书。
他展开信纸,墨香混合着淡淡的熏香气息萦绕鼻尖。信中字字温情,细细叮嘱他要按时用膳,切莫为了查案伤了身子。
还特意提到,正值元宵佳节,虽不能与他一同赏灯吃元宵,但盼着他在江南也能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
信中还好奇地询问江南的景色、风土人情,还提到听别人说醉仙居的厨子可谓一绝。言语间满是关切与思念。
傅恒的目光在信纸上缓缓移动,这些日子在江南奔波,远离京城的喧嚣,也暂别了家中的一切,没想到会收到尔晴这样一封“情意绵绵”的家书。
其中探查之意昭然若揭,尔晴她心思这样单纯吗?竟毫不避讳?
周到瞥见傅恒像是要将这不足一页纸的家书看个洞出来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傅兄与夫人伉俪情深,可见京中传的那些夫妻不和的谣言,当真是无稽之谈。”
傅恒听了,只是轻轻笑了笑,并未多言。那些谣言他自然是知道的,京城本就是个是非之地,流言蜚语向来不绝。
只是他与尔晴之间……
罢了,不足道也。
这时,哑巴掌柜端着早饭走了进来。热气腾腾的粥,几样小菜,还有一笼馒头。
周到赶忙招呼傅恒落座:“傅兄,先吃点东西吧,这处是江湖人落脚的客栈,玉盘珍馐难见,这粗茶淡饭,还望不要嫌弃,吃饱了才有力气查案。”
“民情如此,这桌饭食己是难得。”
傅恒将家书小心地收进怀中,坐到桌前。他夹起一筷子小菜送入口中,味道还不错,他却食不知味。
心中还想着尔晴的信,想着远在京城的她。也许他该抽个时间探探苏记布庄。
周到见傅恒有些心不在焉,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吃着自己的早饭。
两人心中各怀心思,草草用完早饭,便准备出门。傅恒整理了一下衣襟,将腰间的佩刀系好,对周到说道:“走吧,去看看今日能否找到些新的线索。”
他们走出客栈,沿着青石板路朝着昨日发现线索的方向走去。扬州城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商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傅恒和周到穿梭在人群中,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潮气裹着霉味,傅恒的皂靴踩过青石板上的水洼,溅起细碎水花。他与周到循着线索找到醉仙居时,只见朱漆大门落着铜锁,两张崭新的封条交叉贴在门环上,在阴沉沉的天色下泛着冷白。
"昨儿还热闹得很,今儿倒成了这般光景。"周到凑近细看封条上歪斜的官印,眉头拧成疙瘩。
檐角垂下的雨帘冲刷着门楣上"醉仙居"三个鎏金大字,却洗不去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隔壁茶铺的掌柜正百无聊赖地擦拭茶盏,见二人在门前徘徊,三角眼滴溜溜转了两圈,围裙往肩上一搭踱了出来:"诶呦喂,二位客官,这醉仙居可是碰不得的晦气地儿。"
说话时他贼眉鼠眼地上下打量,见傅恒只着藏青布衫,周到更是粗布短打打扮,脸上笑意顿时淡了几分。
傅恒不动声色地摸出块碎银,在掌心轻轻一掂。银币相击发出清脆声响。
茶掌柜眼睛瞬间亮如星火,腰杆子也挺首了几分:"二位昨夜睡的沉吧?没听见那动静?得嘞!小的跟您好好说道说道。"
他搓着手将两人往屋檐下让了让,压低声音道,"昨夜三更天,醉仙居后院突然传出惨叫,紧接着知府大人就带着衙役围了宅子。听说......"他故意顿了顿,"是老板娘被人开膛破肚,心肝都掏出来摆在八仙桌上!"
周到下意识按住佩刀,看向傅恒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傅恒却神色如常,又添了块碎银:"何时封的店?这店中的人全关了??"
茶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不迭收了银子:"天一亮就封了!犯事的伙计、客人全押进了知府大牢,听说连后厨烧火的都没放过。"
傅恒垂眸,昨天他观这醉仙居生意兴隆,小厮,跑堂的加上客人少说有百人。这扬州知府全关了?
待茶掌柜一步三回头地回了铺子,周到终于忍不住开口:"傅兄,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命案向来棘手,这扬州知府竟敢随意羁押。古怪,古怪……"
"越是棘手,越说明背后有文章。"傅恒望着紧闭的大门,想起那双绣着金线的软缎鞋,"穿金缕鞋的东家既然出现在醉仙居,这案子就与咱们要查的事脱不了干系。"
他抬手扯下封条,腐朽的木屑簌簌落在掌心,"走,去后院看看。"
两人悄悄绕到巷子中的侧门,轻身一跃,翻过了那道小墙。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前院酒旗仍在雨中招展,廊下却积着暗红的水痕,蜿蜒向后院延伸。
傅恒踩着满地狼藉的杯盘往里走,忽见墙角蹲着个瑟瑟发抖的小孩,脖颈上还缠着麻绳。
傅恒与周到对视了一眼,不是说将人全部关了吗?
周到似是要开口说话,傅恒摇了摇头,蹲下身去。
"别怕。"傅恒解下他身上的绳索,"你是何人,怎么在此?昨夜又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孩子的脸上尽是些泥灰,双眼紧盯着他腰间若隐若现的玉佩,咽了咽唾沫:"大…大人,我就是个倒夜香的!昨晚听见后院有动静,想偷偷瞧热闹,结果就瞧见......"
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两个黑影!一个按着老板娘,另一个......另一个手里拿着把弯刀,血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喷!"
"看清那人模样了吗?"周到厉声追问。小孩拼命摇头:"天太黑,只记得那人穿着金线绣的鞋,踩在血泊里'咯吱咯吱'响......"
傅恒与周到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震。金线绣鞋,竟与他们追查的线索不谋而合!
“昨夜知府出兵将人全部带走了,你为何在这儿?还被绑成这个样子?”傅恒抚了抚小孩颤抖的脊背。
“我…那贼人要走得时候,我不小心踢到了酒坛,叫他发现了,他便将我捆了丢下了后院中的枯井,小福子把我捞上来的。”
正要再问,远处突然传来衙役的脚步声。傅恒当机立断,塞给小孩一锭银子:"找个地方躲起来,若有人问起,你就当没见过我们。"
小孩见两人飞身翻出,握着银子的手颤抖着,他的头慢慢垂下,眼中晦暗不明。
雨势渐急,两人隐入雨幕。傅恒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指尖着玉佩。皇上的叮嘱犹在耳畔,而此刻扬州城的暗流,却比这江南的雨更加汹涌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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