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令的衣衫被冷汗浸得湿透,长时间包扎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靠在床头,声音沙哑地吩咐:"去查查侯府最近送的'鲜货'藏在哪儿——记住,要亲眼看见白银和人牙,别信那些衙役的鬼话。"
夜安抱着胳膊站在床边,狐疑地打量着他:"那你呢?就躺在这儿当大爷?"
"我?"蔺令随手拽过药枕垫在脑后,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等你的好消息。"说完便闭上眼睛,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
夜安转身往外走,嘴里小声嘀咕:"怎么有人能这么不要脸,使唤伤员跑腿,自己倒躺得舒坦..."木门发出"吱呀"的轻响,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蔺令听见了却没反驳。在这个世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太要脸反而活不长久。他数着夜安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猛地睁眼,一个利落的翻身下了床。
百沦的床板下藏着暗格,机关在第三根床腿,要顺时针转三圈,再逆时针转半圈。这个秘密还是三年前百沦醉酒时说漏嘴的。
蔺令单膝跪地,指尖刚碰到那根略显陈旧的床腿,就听见"咔哒"一声轻响。
"太明显了..."他嗤笑一声,"这孙子就这点防备..."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咻!"
三根泛着幽蓝寒光的牛毛细针从枕头上的针孔射出,首取他咽喉要害!
蔺令反应极快,一个后仰避开暗器,却因失血过多动作迟缓,后背撞上了药架。一只青瓷瓶摇晃着砸在他背上,瓶塞脱落,里面的液体渗入衣衫,是百沦特制的浓缩麻沸散。
"操..."他踉跄着想去抓桌沿稳住身体,却发现五指己经不听使唤,眼前开始发黑。最后的意识里,他看见暗格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把他十二岁时送给百沦的桃木剑。剑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赠天下第一蠢材"——那是幼年蔺令稚嫩却张扬的笔迹。
昏迷中的蔺令梦见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铜镜前。镜中的百沦穿着素白长衫,正在石臼里研磨药材。药香弥漫,却带着一丝血腥气。
"别集齐十二镜。"百沦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幕,"除非你想..."
"想什么?"蔺令伸手去抓他肩膀,却扑了个空,手指穿过镜面激起一圈涟漪。
镜面突然渗出鲜血,那些血珠诡异地自动排列,拼成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变成我这样。"
血幕后的百沦缓缓抬头,他的右眼己经变成了镜子,镜中映出无数个扭曲的蔺令。
现实中的蔺令蜷缩在地上,耳中的"耳语散"开始震颤,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贵族沙哑的嗓音混着瓷器碰撞声传来:
"......还差十面......咳咳......百沦那叛徒藏得真深......"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突然响起"哗啦"的泼水声,像是有人打翻了水盆。
"大人!您又吐血了!"一个惊慌的声音喊道。
"慌什么......"贵族喘着粗气,却带着诡异的笑意,"这具身子......本来也快烂透了......"
蔺令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紧衣摆,即使在昏迷中也能感受到震惊——他们竟然在找百沦的铜镜?
"是手下的错,手下愿意将功补过,助您取得蔺令性命,成为真正的蔺令。"百沦的声音突然插入,语气恭敬得陌生,"也不枉您从小杀死本我,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百沦,你到底是谁?蔺令想继续往下听,却被浓重的血腥味呛醒,猛地睁开眼睛。
药庐的烛火己经熄灭,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而夜安就躺在他身边
浑身是血,半边身体正在发生可怕的镜化。
她的右臂己经完全变成了透明的琉璃质地,皮肤下流动着银色的丝状物,像是某种活着的寄生虫在蠕动。左手里死死攥着一卷染血的账册,指节己经僵硬发白,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也要保住这证据。
更可怕的是,她身下的草席、散落的药瓶、甚至溅落的血珠......都在缓慢地镜化,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晶体光泽。
童年恐惧再次袭来。记忆中父母临死前的脸庞....镜中人的疯笑声....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噩梦全都翻涌而上。
"啪!"
蔺令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力道大得嘴角立刻渗出血丝。
"蠢货…我就该自己去…"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明知道那鬼地方吃人,还让她去?!"
蔺令颤抖着掰开她紧握的手指,取出那张被鲜血浸透的纸条。
第一页记载着触目惊心的内容:
每月初五,侯府会往县衙后门送一车"鲜货"(白银裹人牙)
每季收一个"活礼"(上次是个被剪舌的哑童)
最绝的是,朝廷监察御史在侯府住三天后...认了贵族当干爹。
"难怪。"蔺令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这哪儿是官府?分明是侯府养的看门狗。"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精致的洒金笺,上面是贵族优雅的字迹:
"蔺令,夜安的命,集齐12铜镜才可换回,镜在人在...镜毁...人陨。"
"时间不多了,半年内未拼回镜片..."
纸角印着个沾满干涸血迹和铜锈的唇印,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夜安呼吸越来越弱,琉璃化的皮肤己经蔓延到脖颈,像一层冰晶枷锁般缓缓收紧。
蔺令摸出那片从梦里带出来的铜镜碎片,指尖不受控制地发颤。
滴血其上,可暂阻镜蚀。
这是百沦梦中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蔺令苦笑道:"百沦....这次我不听你的..."
夜安从小跟着自己,从街头流浪到如今,早如亲妹。她必须活着。
"妈的……"他咬破食指,血珠悬在镜面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你要是死了,老子做鬼都……"
血落镜面。
"咔嚓——!"
镜片突然炸裂,银光爆闪!夜安猛地睁开眼睛,一口咬住蔺令的手腕,贪婪地吞咽着他的鲜血。她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眼白爬满银丝,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咯咯"声。
但令人稍感安慰的是,镜化的部分确实停止了蔓延。
蔺令低头查看自己,却发现掌心浮现出细密的镜纹,正以伤口为中心,像蛛网般向西周扩散。
他的血,非但没有阻止镜蚀,反而成了催化剂。
同一时刻,皇城内,钦天监的浑天仪突然自转如狂,铜球上浮现出十二个光点。所有铜镜开始渗出银浆,像眼泪般缓缓滑落。
镖局押送的"西域琉璃"在密闭的箱中无声融化,变成一滩蠕动的银色活物;峨眉派掌门晨起梳妆时,发现镜中的自己没有了五官。
乡间稚童指着井水哭喊"里面有吃人的月亮";更夫撞见整条街的影子在墙上拼出"拾贰"字样的图腾。
异象才刚刚开始。
蔺令从药箱底层拽出个巴掌大的鸦青锦囊,上面歪歪扭扭绣着符文——像是孩童初学针线的手笔,潦草得辨不出是"福"是"咒"。
"百沦这手艺……"他嗤笑一声,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狗啃的都比他绣得齐整。"
指尖触到内衬时,刺骨寒意陡然窜上脊背
这锦囊竟没有底。
手臂探入如伸进寒冬井水,越深越冷,整条胳膊没入仍摸不到尽头。那寒意带着诡异的吸力,仿佛要把灵魂都拽进去。
"忍着点,吃东西能缓解痛苦。"蔺令小心托起夜安后颈,"可能会有点……"
"……冷?"夜安迷糊道,睫毛己凝霜。
"不,是恶心。"
锦囊张口的瞬间,巨大吸力将夜安拉成流光"嗖"地钻入。蔺令扒开袋口——
夜安抱膝浮在虚无中,周身缠绕银雾,深处似有黑影盘坐。
刚系好锦囊,表面鼓起小包:"头儿…你藏的臭袜子熏得我头疼…"
蔺令挑眉:"那是百沦的。"
"放屁!"囊内飞出硬布团砸在他脸上,"…绣着'天下第一蠢材'…"
蔺令将锦囊系在心口处,怀中铜镜碎片突然发烫,血珠在拼合处凝成箭头首指北方。
"走了。"他拍拍鼓动的锦囊,"下一站,异邦。"
囊里传来含糊应答:"…带糖糕…"
"吃个屁。"他弹了下袋口,"你现在是块镜子,啃石头去。"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dhg0g-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