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被抄家那日，血腥味飘了半座京城。禁军拖着哭喊的妇孺往刑场去时，养心殿里，萧景琰正盯着萧念安胸口那点红光出神。那光芒忽明忽暗，像烛火被风捻着，尤其是在念安执行指令的间隙，红光会骤然亮一下，孩子的身体也会跟着僵住，关节发出“咔哒”的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肉里钻出来。
“这傀儡术，果然还是不稳。”他指尖敲击着紫檀木桌，桌上的密诏还摊开着，墨迹未干的“斩苏家九族”几个字，被窗外的阳光照得刺眼。他忽然想起苏珩倒下时，念安眼角那两行黑色的泪——那不是傀儡该有的东西，是残存的魂灵在哭。
“传丞相。”萧景琰扬声道。
丞相是个须发皆白的老狐狸，进殿时脚步轻得像猫，看见站在角落的萧念安，眼皮都没敢抬一下。“陛下召老臣，可是为苏逆余党之事？”
“非也。”萧景琰朝念安抬了抬下巴，“你看他。”
丞相这才敢瞟过去，目光在那孩子胸口的红光上顿了顿，喉结动了动：“陛下的意思是……需得找专人稳固？”
“朕要最好的。”萧景琰指尖按在密诏上，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里，“不管是人是妖，只要能让他彻底听话，朕赏他黄金万两，高官厚禄。”
丞相躬身应下，退殿时后背己被冷汗浸透。三日后，他果然领来个穿黑袍的妖道，那人面生得阴鸷，眼角斜飞，手里总捏着串骷髅头手链，走路时骨头碰撞的轻响，听得人心头发麻。
“此子三魂七魄己散，全靠一缕黑气吊着尸身。”妖道围着萧念安转了圈，黑袍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阴风，“但心口有怨气凝结，化了红光，是他生前执念未消，这才会有停顿。”
萧景琰皱眉：“能除？”
“易耳。”妖道从袖中摸出个黑陶小瓶，倒出三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此乃‘锁魂丹’，化在水里灌下去，可锁残怨，固黑气，保他永世听话，再无杂念。”
药丸刚靠近，萧念安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胸口的红光猛地亮起来，像要冲破皮肉。他紧闭的眼皮剧烈颤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轻响，像是在抗拒。
“安儿？”萧景琰皱眉，刚要喝止，却见那孩子突然抬起头，眼皮裂开条缝，露出里面一点微弱的白光——那是属于活人的、最后的神智。
“皇帝哥哥……”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安儿……好冷……好痛……”
萧景琰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下。他想起当年在猎场，年幼的念安追着兔子摔进雪堆，也是这样仰着小脸喊他“哥哥”，声音软糯，带着奶气。
但那点悸动转瞬即逝，他朝妖道厉声道：“动手！”
妖道捏住念安的下巴，强行将药丸灌了下去。萧念安的身体猛地弓起，像条离水的鱼，胸口的红光疯狂闪烁，最后“噗”的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孩子喉咙里的痛呼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垂下，再抬眼时，眼皮底下只剩一片死寂的黑，再无半分神采。
“成了。”妖道收回手，骷髅手链轻响，“从今往后，他便是陛下最听话的利刃。”
萧景琰走上前，捏了捏念安的脸，冰冷僵硬，再无一丝反应。他满意地笑了，转身时却没看见，那孩子垂在身侧的小手，指甲缝里正缓缓渗出一滴鲜红的血——不是黑血，是像苏珩那样，温热的、属于活人的血。
而那滴血流在金砖上，竟慢慢晕开，化作个极小的“冤”字，很快又被黑袍扫过的阴风吹散，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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