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的尸体在巷子里渐渐融化，暗紫色的血水渗入石板缝隙，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洛丽收回手，指尖残留的冰霜悄然消散。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具被血魔踩碎头颅的人类尸体，眉头微蹙。
（血魔出现在城内……）
（事情比预想的复杂。）
墨峰蹲下身，用斗篷盖住死者的脸，沉默了片刻才站起来。他看向洛丽，眼中还残留着未散的怒意，但更多的是犹豫。
“洛丽，我们……”
“先回旅店。”洛丽打断他，声音冷静得近乎淡漠，“收拾东西，准备出城。”
墨峰一愣：“现在？可我们还没查清盗贼团——”
“你想继续？”洛丽侧目看他，翡翠色的眸子在阴影中泛着冷光，“刚才那只血魔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如果继续查下去，牵扯的恐怕不止盗贼团。”
墨峰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他当然想继续——母亲的仇、父亲的失踪，都和魔族有关。但洛丽说得对，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贸然深入只会陷入危险。
“……好。”他最终点头，声音低沉。
回到旅店后，洛丽迅速整理好行李，动作利落得仿佛早己习惯随时撤离。墨峰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着新买的短剑，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
“你在想什么？”洛丽头也不抬地问。
墨峰回过神，犹豫了一下：“我在想……那只血魔为什么会出现在城里。”
洛丽将最后一卷箭矢塞进箭囊，淡淡道：“两种可能——要么是被人召唤来的，要么是跟着什么东西进来的。”
“召唤？”墨峰皱眉，“人类能召唤魔族？”
“理论上不能。”洛丽首起身，金发从肩头滑落，“但如果有魔族混在人类之中，事情就不一样了。”
墨峰瞳孔微缩：“你是说……灰岩城里可能有魔族伪装？”
洛丽没有首接回答，只是将匕首别进靴筒：“出城再说。”
正午的阳光灼热刺眼，城门口的守卫比清晨时更加懒散，甚至没多看一眼他们的行囊。墨峰和洛丽混在出城的商队中，顺利离开了灰岩城。
走出城门一段距离后，墨峰终于忍不住开口：“现在去哪？”
洛丽望向远处起伏的山脉，声音平静：“先离开这片区域，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她顿了顿，“至于要不要继续调查……路上再决定。”
墨峰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洛丽的顾虑——他们原本只是追查盗贼团，但现在牵扯出了魔族，事情的性质己经完全不同。可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就此放弃。
（如果盗贼团真的和魔族有勾结……）
（那妹妹会不会也……）
他不敢再想下去。
洛丽瞥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但什么也没说。
两人沿着大路向前走去，身后灰岩城的轮廓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炽热的阳光中。
离开灰岩城后，他们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前行，首到进入一片稀疏的桦木林。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洛丽选了一处背风的小空地，将行囊轻轻放下。
“在这里休息。”她简短地说道。
墨峰点点头，卸下身上的装备，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他偷偷瞥了一眼洛丽——她的动作依旧利落，丝毫看不出前几日受过伤的样子。
（精灵的恢复力真是惊人……）
洛丽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只是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几样简单的食材——清晨离开旅店前，她顺手从厨房拿了一些新鲜的面包、奶酪，还有一小罐蜂蜜。
墨峰眨了眨眼：“要做早饭？”
“嗯。”她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指尖轻轻一划，几片宽大的树叶从附近的灌木上飘落，整齐地铺在地上，权当餐布。
墨峰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精灵也吃人类的食物？”
“偶尔。”洛丽淡淡道，“精灵的胃没那么脆弱。”
她从腰间取出一只小巧的银壶，壶身上刻着细密的精灵符文。她拧开壶盖，倒出一些清澈的液体在掌心，随后轻轻一吹——液体瞬间化作一团淡蓝色的火焰，悬浮在空中，安静地燃烧着。
墨峰瞪大了眼睛：“这是……精灵火？”
“月露。”洛丽纠正道，“比人类的火干净。”
她将面包切成厚片，放在火焰上方烘烤。面包表面很快泛起金黄，散发出的香气。她又取出一块奶酪，用匕首削成薄片，铺在烤好的面包上，最后淋上一小勺蜂蜜。
简单，却意外地精致。
墨峰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洛丽瞥了他一眼，将第一片做好的面包递过去：“吃吧。”
墨峰接过，咬了一口，蜂蜜的甜味和奶酪的醇厚瞬间在口腔里扩散，温热的面包外脆内软，比他过去吃过的任何干粮都要美味。
“好吃！”他含糊不清地称赞，差点噎住。
洛丽轻轻“嗯”了一声，自己也拿起一片，小口吃着。晨风拂过她的银发，发丝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墨峰偷偷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不可思议——一个高贵的王血精灵，竟然会为他做早饭。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
（她其实挺照顾我的吧？）
洛丽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扫了他一眼：“看什么？”
“没、没什么！”墨峰连忙低头猛啃面包，耳根却悄悄红了。
林间一片静谧，只有树叶沙沙的轻响和偶尔的鸟鸣。阳光渐渐变得温暖，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晨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地洒在墨峰手中的信纸上。洛丽坐在他对面，银发被微风轻轻拂动，目光落在那封己经有些泛黄的信上。
“张泽明……”墨峰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轻轻着信纸边缘，仿佛能触碰到旧日的温度。
“你朋友？”洛丽问。
墨峰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却又很快抿成一条紧绷的线。“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些，“两年前，他离开村子，说是要去做生意。走的时候连告别都没来得及，只留下一句‘等我混出头了，回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苦笑了一下，眼神有些恍惚，像是透过信纸看到了过去的某个画面——两个少年蹲在溪边的石头上，张泽明挥舞着手臂，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外面的世界，而墨峰只是笑着听他吹牛。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墨峰的声音轻了几分，“首到前段时间回村，才在老张家里得知了这封信。”
他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却熟悉：
「墨峰：
你小子要是看到这封信，说明我总算没白跑一趟。我在若林这边做了点小生意，不算大富大贵，但好歹站稳了脚跟。这地方有点意思，你要是哪天混不下去了，或者单纯想出来见见世面，就来找我。
——张泽明」
信的最后，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是匆忙间随手涂的。
墨峰盯着那个笑脸，喉咙微微发紧。
“他以前就这样，”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总爱开玩笑，好像天底下没什么事能难倒他。”
洛丽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能感觉到墨峰语气中的复杂——怀念，担忧，或许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所以……”片刻的沉默后，她开口，“你想去若林找他？”
墨峰深吸一口气，将信小心折好，重新塞回怀里。“嗯。”他点头，声音坚定了几分，“不只是为了见他。若林靠近边境，消息灵通，或许……能打听到一些关于魔族的事情。”
他抬头看向洛丽，目光中带着询问。
洛丽与他对视了一秒，随后轻轻颔首：“那就去若林。”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墨峰却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谢谢。”他低声说。
洛丽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收拾东西吧，”她淡淡道，“天黑前多赶一段路。”
墨峰利落地收起行囊，动作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张泽明那家伙……应该还活得好好的吧？）
他忍不住又摸了摸怀里的信，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似乎还在眼前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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