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罗密村的第三天，墨峰途经一座名为青石镇的小镇。
镇子不大，但热闹非凡——集市上挤满了商贩，空气中飘荡着烤面包和熟肉的香气。
墨峰选了家露天茶摊坐下，要了壶粗茶和两张烙饼。
——赶路时，他习惯观察周围的一切。
茶摊角落，坐着一名打扮奇特的男子——
宽檐牛皮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
棕褐色皮甲，腰间别着一把造型古怪的金属武器。
靴子上沾满尘土，显然赶了很远的路。
墨峰眯起眼。
——那武器，他从未见过。
它像一根短铁管，尾部有个圆盘，通体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墨峰端着茶杯走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
“拼个桌？”
男人抬头，露出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眼角带着细碎的晒痕。
“随便。”他的嗓音沙哑，像是常年被海风呛的。
墨峰指了指他腰间的武器：“这是什么？”
男人挑眉：“东边来的？”
墨峰点头。
男人咧嘴一笑，拍了拍那把武器：‘海蛇六响’，怒涛城的新玩意儿。”
他解下枪，放在木桌上。
枪身短而粗，握柄包裹着鲨鱼皮，扳机护环上刻着一行小字：“怒涛城船坞·黑礁工坊”。
“一次装六发铅弹，射程比不上长弓，但三十步内——”
他忽然抬手，枪口对准茶摊外挂着的一串风干鱼——
“砰！”
枪声炸响，风干鱼应声碎裂，木屑纷飞！
茶摊老板吓得差点摔了茶壶，周围的渔民也纷纷侧目。
男人吹了吹枪口的硝烟，得意道：“够劲吧？”
墨峰若有所思：“教会允许平民用这个？”
男子冷笑：“教会？他们巴不得所有人都用圣银剑呢！可惜啊——”
他压低声音：“火枪可不需要‘信仰’才能用。”
“可惜这里的贵族老爷们只认刀剑。”他摇头，“说什么‘火器亵渎骑士精神’……哈！”
墨峰想了想：“如果我想买一把，去哪找你？”
雷恩从风衣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海图，在背面草草写了个地址：“怒涛城，黑礁码头第七号仓库。”
他站起身，丢下两枚银币当茶钱：“要是哪天来海边，记得带桶好酒——我请你打靶！”
雷恩走后，墨峰盯着那张海图看了很久。
——不需要魔法，不需要血脉，普通人也能使用的武器。
如果这种武器普及……
教会的“圣光武装”垄断，会不会被打破？
人类对其他种族的依赖，会不会减少？
——或许，他该去怒涛城看看。
但眼下，他得先去若林城。
墨峰沿着泥泞的河岸前行时，远处传来嘈杂的喊叫声。
西五个村民正用门板抬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那人浑身湿透，右腿血肉模糊，伤口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让开！快找巫医！”领头的壮汉吼道，嗓音里带着恐惧。
墨峰侧身让路，却伸手拦住队伍末尾的老者：“他遇上什么了？”
老者抹了把汗，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疲惫：“外乡人，别多问……”
“是河蛟！”一个少年突然插嘴，“三天前从上游来的，己经掀翻两条船了！”
墨峰解下腰间那把磨损的钢剑——剑鞘上的皮革己经开裂，剑格处有道显眼的凹痕。
这是他从黑岩城带出来的旧剑，不是什么名器，但陪他经历过无数战斗。
“蛟龙出没的地方，能指给我看么？”
村民面面相觑，最终少年鼓起勇气指向北方：“黑石潭……但去了的人都——”
“带路。”墨峰打断他，抛给少年一枚银币，“你的报酬。”
黄昏的黑石潭静得可怕。
水面像涂了层油膜，连蚊虫都不敢靠近
岸边的芦苇呈不自然的焦黑色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硫磺味
墨峰用剑尖挑起一块碎石，甩向潭心——
“咚！”
石块接触水面的刹那，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过！
潭水轰然炸开！
青黑色的蛟躯足有橡树粗细，鳞片缝隙间渗出幽蓝火光。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的青色火焰。
“又一个送死的。”蛟龙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人类总是学不会教训。”
墨峰的旧剑在龙威下微微震颤，但他握剑的手稳如磐石：“为什么袭击渔民？”
蛟龙突然狂笑起来，震得潭水沸腾：“他们先烧了我的卵！”
龙尾扫过岸边，露出半埋在泥土里的焦黑蛋壳……
墨峰盯着那些焦黑的蛋壳碎片，硫磺味中混着一丝熟悉的焦臭——是火油的味道。
“这不是意外失火。”他用剑尖挑起一块蛋壳，上面粘着半截麻绳，“有人故意烧了你的巢。”
蛟龙的青火瞳孔骤然收缩：“撒谎！那些渔民的味道我认得——”
“但渔民不会用火油。”墨峰打断它，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这是我在村口捡到的，上面沾的就是这个。”
布片边缘绣着暗红色的纹章——三枚金币叠成的三角。
“‘赤金商会’的标记……”墨峰冷笑，“他们专做珍兽买卖，去年就因为偷猎雪貂被通缉。”
蛟龙沉默了，翻腾的潭水渐渐平静。
“所以渔民只是替罪羊？”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迟疑。
“他们甚至不知道你产卵。”墨峰收起旧剑，“你报复错人了。”
次日清晨，墨峰带着蛟龙来到渔村。
当巨大的龙首从河面升起时，村民吓得西散奔逃。首到墨峰拽住那个少年：“看清楚！它嘴里是什么？”
蛟龙缓缓低头，吐出一堆完好的渔网——正是之前被它撕碎的那些。
“我毁了你们的生计。”蛟龙的声音震得芦苇摇曳，“现在补偿。”
它独角发光，河面突然跃起无数肥美的鲑鱼，主动跳进岸边空置的鱼篓。
老渔夫壮着胆子问：“那、那以后……”
“我会守着黑石潭。”蛟龙看向墨峰，“但若有人类再敢带火油靠近——”
“他们会先过我这关。”墨峰拍了拍剑柄。
少年突然冲过来，把银币塞回墨峰手里：“这个还你！我……我能摸摸龙鳞吗？”
蛟龙低下脖子，阳光下，青黑鳞片泛起彩虹般的光泽。
三日后，墨峰离开时，腰间多了个新挂饰——一片蛟龙逆鳞，用渔线编成的绳结穿着。
“遇到麻烦就捏碎它。”蛟龙的声音顺着河风飘来，“虽然你这种爱管闲事的家伙……”
“死得最快？”墨峰大笑摆手。
身后，朝阳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渔民们的歌声随着炊烟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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