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笼罩着葬灰天。
那道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散发着绝对虚无气息的湮灭坑洞，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无声地烙印在灰白的大地上，是方才那惊世一帚唯一的、也是终极的证明。
苏毅悬浮在坑洞边缘，距离那虚无的边界不过咫尺。覆盖全身的灰烬战铠己然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如同被重锤砸过的寒铁，随时可能彻底崩解。深陷的眼窝中，燃烧的终末灰焱彻底熄灭，只余下两轮……空洞、死寂、布满细密冰裂纹路的……灰漩残骸。
魂识……近乎枯竭。
道基……千疮百孔。
最致命的，是魂漩核心那枚曾凶焰滔天的完美终末道痕！
它悬浮在破碎的魂漩废墟之上，不再流转深邃光芒，而是……彻底……黯淡！表面布满了蛛网般、深入本源的可怕裂痕！其中一道最大的裂痕，几乎将其斜斜劈开，正是被那湮灭灰线擦过留下的……道殇！它失去了所有的凶戾与吞噬之威，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传递出濒临彻底破碎的哀鸣，带来撕裂神魂的剧痛。
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
守护余烬点燃的最后一搏，险之又险地偏转了那湮灭一帚，保住了他存在的烙印，却也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量，几乎彻底摧毁了他以命搏来的道基。
沙……沙……沙……
单调、枯槁的扫地声，在不远处重新响起。老乞丐佝偻的身影，一步，一挪，一扫。动作麻木而精准，仿佛刚才那裁决万界、湮灭万古的一帚，对他而言，真的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那双湮灭黑洞般的终末之瞳，重新归于浑浊空洞，倒映着无尽的灰白，再未向坑洞边缘那濒死的身影投来……哪怕……一丝……余光。
漠然。
绝对的……漠然。
这漠然，比湮灭本身……更令人……绝望。
剧痛如跗骨之蛆，啃噬着苏毅残存的神识。道痕濒碎的哀鸣如同丧钟，在破碎的魂识空间回荡。死亡的冰冷，正顺着那湮灭坑洞散发出的虚无气息，一点点浸透他的每一寸存在。
放弃吧。
尘埃归尘埃。
终末……即是归宿。
这念头如同毒藤，悄然缠绕上他濒临溃散的意志。
然而——
就在意志即将彻底沉沦于虚无的刹那！
嗡！！！
魂漩核心，那枚布满裂痕、黯淡濒碎的终末道痕……其核心……最深……最细微的……一道裂痕……深处……一点……微渺到……几乎……不可见……的……暗红……星芒……极其……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守护！
那源于青牛冻土、源于守护至死、早己融入道痕本源的……**守护……余烬！
它没有力量。
它没有光芒。
它甚至……无法……修复……哪怕……一丝……道痕的裂痕。
但它……在……闪烁！
如同在无边死寂的冰原深处，一颗被深埋亿万载的……火种……在……呼吸！
这微渺到极致的闪烁，却像一道……撕裂永恒黑暗的……初雷！狠狠劈在苏毅沉沦的意志之上！
“呃……”
一声沙哑到极致的抽气声，从他灰烬战铠覆盖的喉间挤出。空洞死寂的灰漩残骸中，那遍布的冰裂纹路……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丝！
守护……未烬！
存在……烙印……未绝！
湮灭……并非……终点？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带着决绝的疯狂，瞬间点燃了他残存的所有意志！
他猛地……“低头”！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濒临溃散、却因守护余烬闪烁而强行凝聚的最后一丝……魂识触角……死死地……“盯”向……身下…那道…深不见底的……湮灭坑洞！
虚无！
绝对的虚无！
吞噬一切光芒、一切存在、一切意义的……归墟之口！
然而……
就在他魂识触角触及那绝对虚无边缘的万分之一刹那——
异变……再生！
嗡！！！
一股……奇异的……波动……从……那湮灭坑洞……光滑如镜的……边缘……传递……*而来！
那不是能量！
不是法则！
甚至……不是……存在！
那是一种……纯粹到……无法形容……的……“无”！一种……超越了……“有”……与……“无”……界限的……“状态”！
在这股“无”之波动的冲刷下，苏毅那缕凝聚了最后意志的魂识触角，非但没有被吞噬湮灭，反而……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瞬间……冷却！凝实！被……强行……淬炼！
一种……冰冷到……极致……却也……纯粹到……极致……的……感悟……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骤然……劈入……他……混乱……濒死的……魂识！
湮灭……是什么？
是……存在的……彻底……归零？
是……万物的……终极……坟场？
不！
这湮灭坑洞边缘传递来的“无”之波动告诉他……
湮灭……并非……终点！
湮灭……是……一种……极致的……“空”！
是……万物……存在……形态……被……彻底……抹除……后……回归的……最……原始的……“状态”！
如同……一张……被……彻底……擦净的……白纸！
白纸……并非……虚无！
它……蕴含着……书写……一切……的……可能！
守护……即……埋葬？
埋葬……即……终末？
终末……即……轮回？
轮回……是什么**？
是……旧有……存在……形态……的……湮灭……与……新……存在……形态……的……诞生！
湮灭……即是……轮回……的……起始！是……新……“有”……得以……诞生的……“空”之……母床！
轰——！！！
这道开天辟地般的感悟，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开了苏毅濒死魂识中所有的迷雾与绝望！守护余烬那微渺的星芒，在这顿悟的冲击下，如同被注入了全新的……生机！它不再仅仅是闪烁，而是……开始……主动……汲取……那湮灭坑洞边缘……传来的……“无”之……波动！
滋滋滋……
守护星芒……在……“无”之波动……的……淬炼下……其……暗红……的……色泽……竟……开始……褪去！化为……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如同……*沉淀了……万古……寂灭……的……灰白！
这新生的、被“无”淬炼过的灰白星芒，不再仅仅是守护的余烬，而是……一种……融合了……守护破灭、湮灭真谛、轮回初悟……的……全新……存在！
它……动了！
不再是闪烁。
而是……缓缓……流淌！
如同……拥有……生命……的……灰白……水银……沿着……终末道痕……表面……那……最大……的……道殇裂痕……开始…………流淌！
所过之处——
那深入本源、几乎将道痕劈开的可怕道殇裂痕……边缘……狰狞……的……断面……竟……被……这……灰白……“水银”……无声……地……抚平！弥合！
裂痕……在……缩小！
不！不是简单的弥合！那流淌的灰白“水银”，如同最精妙的……道痕……焊剂！它……正在……以……那湮灭坑洞……边缘……的……“无”之……感悟……为……薪柴……重铸……道痕的……裂痕！将……湮灭……的……真谛……首接……烙印……进了……道痕……的……本源！
重铸！
以……湮灭……为……锤！
以……“无”……为……砧！
重铸……终末道痕！
嗤嗤嗤……
一种仿佛寒铁被无形重锤反复锻打的艰涩之音，在苏毅破碎的魂识空间内回荡！每一次“锻打”，都带来魂识被撕裂、又被强行糅合的极致痛苦！比之前摹刻反噬更甚！比吞噬魔尘更烈！
但他……悬浮着！
灰烬战铠下，那布满裂痕的身躯，不再颤抖！空洞的灰漩残骸中，冰裂纹路疯狂蔓延，却又被那流淌的灰白“水银”不断弥合！一种……冰冷、死寂、却…蕴含着……破灭……新生……的……奇异……力量……正……从……那……被……重铸的……道痕裂痕……深处……滋生！
沙……沙……沙……
老乞丐的扫地声，依旧在不远处单调重复。
但这一次……
当苏毅魂识中那艰难的重铸之音，与扫地道音的某个沉重顿挫……在……湮灭坑洞……散发的……“无”之……波动……场域……内……极其……短暂地……重叠时——
嗡！
老乞丐那枯槁的、精准到毫厘的扫地动作……极其……极其……轻微地……滞涩了……万分之一……刹那！
浑浊空洞的眼球深处，那比归墟更深的幽芒……毫无征兆的……波动了……第二下！
这一次的波动，比第一次……更加……清晰！
不再仅仅是漠然。
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诧异？以及……一丝……更加……深沉……的……审视！
他的扫帚……依旧在动。
但苏毅……破碎魂识……捕捉到的……那……万分之一……刹那的……滞涩……与……那……湮灭坑洞……的……“无”之……波动……连同……自身……道痕……重铸的……艰涩之音……在……他……被……轮回初悟……点亮的……魂识……中……构成了一幅……前所未有的…………画面！
守墓……
扫地……
梳理……终末余响？
拂拭……纪元碑文？
不！
或许……更……本质！
或许……这……扫帚……每一次……挥动……都是在……这……埋葬了……无数……纪元的……坟场……之上……进行着……一场……以……终末……为……规则……的……“湮灭”……与……“重铸”！
湮灭……旧有……的……存在……痕迹！
重铸……归墟……的……秩序！
为……下一轮……轮回…的……起始……清理……出……那片……“空”之……母床！
而他苏毅……
此刻……
正在这湮灭坑洞的边缘……
以自身濒碎的道痕为器……
以守护余烬和顿悟的轮回初机为引……
借助这湮灭残留的“无”之波动……
进行的……
不正是一场……
微缩的……
“湮灭重铸”？
一场……
模仿……守墓……本质……的………道痕……涅槃？！
沙……
老乞丐的帚尖，划过虚空，留下精妙绝伦的轨迹。
苏毅魂漩核心，那枚布满裂痕的终末道痕上，灰白“水银”流淌，艰难地弥合着最深处的那道道殇。
湮灭坑洞……无声。
葬灰天……死寂。
唯有那重铸道痕的艰涩之音，与永恒扫地的沙沙声……
在“无”之波动的场域内……
构成了一曲……
冰冷……
死寂……
却又……
蕴含着……*破灭……与……新生……的……终末……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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