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阳春推开婆家大门时,玄关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余香扑面而来,却只让她感到一阵窒息的反胃。客厅里,丈夫王强正看着电视,婆婆陈秀娟则哼着小调在擦茶几,一派岁月静好。
“阳春回来啦?”陈秀娟闻声抬头,脸上瞬间堆起熟悉的、过度热情的笑容,“吃饭没?锅里给你温着汤呢。”
这笑容,这关切,此刻在胡阳春眼中,无异于毒蛇吐信。她胸腔里压抑了一整晚的怒火、委屈和冰冷的恐惧,像被点燃的汽油桶,轰然炸开。她甚至没换鞋,就这么穿着沾着夜露寒气的鞋子,一步步走到客厅中央,目光如冰锥般钉在陈秀娟脸上。
“汤?”胡阳春的声音不高,却冷得掉冰碴,“喝了怕不是要毒死我?”
陈秀娟擦桌子的手顿住了,笑容僵在脸上:“春春,你…你这话怎么说的?”她放下抹布,眼神里适时地流露出一丝委屈和困惑。
王强也察觉了不对劲,皱眉站起来:“阳春,怎么了?跟妈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胡阳春猛地转向丈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跟她?跟这个处心积虑要把我娘家啃得骨头都不剩的老狐狸精好好说话?!”
“胡阳春!”王强厉声呵斥,“你疯了吗?!怎么跟妈说话的!”
“我没疯!疯的是她!”胡阳春指着陈秀娟,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妈!是你把林嘉伟那个披着人皮的豺狼引到我妹妹身边!”
陈秀娟的脸“唰”一下白了,身体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她捂住胸口,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眼泪说来就来,瞬间盈满眼眶:“春春…你…你冤枉死我了啊!我…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充满了被误解的悲愤和无辜。
“冤枉?”胡阳春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冷笑,像碎玻璃划过金属。她几步冲到陈秀娟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陈秀娟!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林嘉伟是你亲侄子!林志强是你亲弟弟!你把他介绍给月影,就是为了等我们家门面房的拆迁款下来,好让他们一家子吸干我们的血!”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箭,狠狠射向沙发上那个看似摇摇欲坠的老人。
陈秀娟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闪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惊慌,但瞬间又被更汹涌的泪水淹没。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大幅度地颤抖起来,转向自己的儿子,伸出枯瘦的手,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强子!强子啊!你看看!你看看你媳妇!她…她要逼死我啊!”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活了六十多岁,清清白白一辈子!我…我就是看人家林嘉伟那孩子长得周正,又有手艺,想着…想着我第一次保媒,想给亲家找个好女婿,想…想给月影找个好归宿啊!所以我…我才对亲家好点,想着结了亲家就是一家人了,多走动走动,送点东西怎么了?礼尚往来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起来可怜至极。
“妈!妈您别激动!”王强赶紧过去扶住母亲,转头对胡阳春怒吼,“胡阳春!你够了!妈都这样了!你非要把妈气出个好歹吗?!”
“气出好歹?”胡阳春看着丈夫维护婆婆的样子,心像被钝刀反复切割,“她装的!王强你睁大眼睛看看!她在演戏!林嘉伟就是她亲侄子!她早就知道门面房要拆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骗钱!”
“我没有!我没有啊!”陈秀娟哭喊着,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强子,妈对天发誓!林嘉伟他们家是后搬来咱们村的!我…我就是看他们家风评好!林家两口子老实本分,嘉伟那孩子又能干,才…才敢去保这个媒的!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什么侄子弟弟的?我…我连个亲兄弟都没有!我娘家就剩我一个了!春春啊…你…你这是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啊?你要逼死我这个老太婆才甘心吗?”
她一边哭诉,一边用余光飞快地扫了胡阳春一眼,那眼神深处,哪里有半分悲痛,分明是冰冷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胡阳春被她这颠倒黑白、炉火纯青的演技彻底激怒了。她猛地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笨拙地滑动屏幕:“风言风语?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好!我给你看证据!”
她翻出张晓发来的那张户籍信息截图,屏幕几乎要怼到陈秀娟脸上:“看清楚!陈秀娟,女,1958年生,原籍青山县大河村!弟弟陈志强,1962年生,三岁时过继给邻村林家,改名林志强!林志强之子林嘉伟,1995年生!白纸黑字!系统记录!你还敢狡辩?!”
手机屏幕冰冷的光映在陈秀娟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她像是被闪电击中,身体猛地一僵,连假哭都忘了,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字,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瞬间的失态,如同被剥掉了所有伪装的画皮,露出了底下丑陋的真相。
王强也看到了屏幕,他愣住了,眼神在母亲惨白的脸和手机屏幕之间来回游移,扶住母亲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
“妈…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强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动摇。
陈秀娟被儿子这一问,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瞬间又“活”了过来。她猛地推开儿子扶着她的手,不是虚弱,而是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她不再哭哭啼啼,而是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从沙发上弹起来,脸上的悲戚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狰狞的怨毒。
“假的!都是假的!”她指着胡阳春的手机尖叫,唾沫星子飞溅,“胡阳春!你为了污蔑我,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P个图谁不会?!你这是伪造证据!你这是犯法!”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要把胡阳春生吞活剥。
“伪造?”胡阳春毫不畏惧地迎上她怨毒的目光,寸步不让,“要不要现在就去派出所查?要不要当着你儿子的面,打电话到青山县大河村去问?问问村里老人,记不记得老陈家送出去的那个叫陈志强的儿子?!”
“你…你…”陈秀娟被堵得哑口无言,气得浑身发抖,她突然抓起茶几上的一个玻璃杯,狠狠砸在地上!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房间里炸响,玻璃渣西处飞溅。王强下意识地护住头后退了一步。
“滚!你给我滚出去!”陈秀娟歇斯底里地指着大门,头发散乱,面目扭曲,“胡阳春!这是我的家!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污蔑长辈!你这个不孝的媳妇!你给我滚!带着你的脏东西滚出去!我陈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
她一边吼,一边还想扑上来厮打,被反应过来的王强死死拦住:“妈!妈你冷静点!”
“我冷静?我怎么冷静?!”陈秀娟在儿子怀里挣扎,像条濒死的鱼,“她…她要毁了我!毁了强子你的家啊!她挑拨我们母子关系!她见不得我们王家好!她就是看嘉伟和月影成了,她嫉妒!她心里不平衡!她是个搅家精!丧门星!”
恶毒的咒骂如同毒液,从陈秀娟嘴里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邻居似乎被惊动了,门口传来了隐约的议论声和敲门声。
胡阳春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场丑陋的闹剧。婆婆狰狞的面孔,丈夫震惊又痛苦的眼神,满地的玻璃碎片,还有门外邻居的窥探…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深沉的悲哀和无力。她知道,今晚在这里,她得不到任何想要的结果。陈秀娟的表演和抵赖己经深入骨髓,而王强…显然在情感上更偏向于他的母亲。
她最后看了一眼被王强死死抱住、却依旧用怨毒眼神剜着她的陈秀娟,又看了看一脸痛苦纠结的丈夫。
“王强,”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你妈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演戏。林嘉伟就是她侄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嘉伟能骗到月影,骗到我娘家的拆迁款。证据,我己经摆在你面前了。信不信,随你。”
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包,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玻璃渣,不再看那对母子一眼,挺首脊背,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打开门,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慌忙散开。
胡阳春面无表情地走出去,反手关上了门,将婆婆歇斯底里的哭喊(瞬间又切换成了委屈的嚎啕)和丈夫焦急的安抚声关在了门内。
楼道里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是失望,是心寒。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就在眼前,她撕开了口子,却依旧无法阻止它继续吞噬她最亲的人。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张晓几分钟前发来的新消息:
「阳春,确认了!拆迁公告是被人为压下的!我搞到了内部会议纪要扫描件,你们家门面房绝对在第一批名单里!补偿金额预估五百万!证据我发你邮箱!」
胡阳春死死攥着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屏幕里。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喉咙生疼。
风暴,才刚刚开始。而明天,将是决战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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