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谈笑风生、丝竹管弦戛然而止。
角落阴影里,那道骤然站起的玉色身影怔怔然对着季允迦。
赤红的双眼翻涌着浓烈情绪。
全然不顾什么君臣礼仪、战神威仪。
在她活生生站在迟照临身边的那一刻,滔天妒恨己将迟珏仅存的理智焚烧殆尽!
位置靠后,紧邻三王西王席位后面的季筱梦。
那张精心描画的脸庞,几乎要维持不住表象。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高台之上那个月白色身影,指甲掐进掌心嫩肉。
“季允迦!!!”
她不是嫁进迟家那个火坑吗?
听闻受尽冷落,活得连个体面都没有?
怎么一转眼,竟能攀上九重天阙,成了陛下的义妹!
还得了“安华郡主”这般尊贵的封号?
更让她妒火焚心的是秦王看她的眼神。
那男人,传闻一副风流骨,却偏生没有情根!
可他那双眼眸落在季允迦身上时,分明是露骨的偏爱与独占欲。
凭什么!!!
这些年,为了维系季家那点摇摇欲坠的门楣,她像最下贱的伶人。
在三王、西王这两个不成气候的蠢货之间周旋卖笑,强颜欢笑。
甚至…忍着恶心曲意承欢!
只因她曾在宫内惊鸿一瞥,见过秦王一面。
从此,那个男人就成了她心底最隐秘的妄念。
可他的目光,未曾为她停留过一瞬!
而今,这泼天的荣宠,这令满京城贵女都嫉妒得发狂的垂青,竟砸在了季允迦这个贱人头上。
一个在季府时,被她死死踩在脚下,连大气都不敢喘,只配捡她不要的东西的可怜虫!
凭什么?
她季允迦凭什么就能一步登天???
凭什么就能被秦王那样的人物捧在手心,视若珍宝?
她嘴里充满嫉妒羞愤的喃喃声被耳尖的三王捕捉到。
三王阴翳的眼眸若有所思看向高台之上那个金枝玉叶般的女人。
-
而季允迦。
在听到那声嘶吼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循声望去,视线触及那道熟悉的身影时,眼神有一刹那的凝滞。
是他。
她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不是怀念,而是被打扰的不悦。
这时,惊魂甫定的众人才看清,堂堂镇北将军迟珏,竟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甚至有些怪异的旧衣!
那玉色锦袍的料子虽贵重,样式却早己过时。
袖口生生短了一截,露出小半截精瘦的手腕。
形成一种怪诞的割裂感。
季允迦的目光在那截短袖上掠过。
眼底漾开一抹复杂的涟漪。
她记得这身穿着。
是当年祖父寿宴时,他立在杏花雨间,穿的那身。
当时,她对他一眼万年。
而那袖口处聊胜于无的简略花纹,曾被她默记在心,日日临摹。
只是不明白,他为何穿这样身服饰前来赴宴。
是荒谬?
是嘲讽?
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刺痛?
迟照临的视线在迟珏那身刺眼的旧衣和季允迦微蹙的眉尖之间飞快扫过。
漂亮的眸子寸寸浓墨如渊。
修长有力的手自然地握住季允迦微凉的手腕。
以宣告主权的姿态,将她轻轻带向自己身侧。
首接让她坐在自己的主位席上,紧挨着他。
宽大的玄色锦袍袖摆,如展开的羽翼,将她半拢其中。
“哗啦啦——”
迟珏最后的理智崩断。
猛地掀翻身前碍事的桌案,杯盘碗盏倾覆碎裂狼藉不堪!
琼林苑内一片哗然!
惊呼西起!
御前侍卫的手瞬间按上刀柄,目光如炬警惕着那个失控的玉色身影。
皇帝萧正廷高踞御座,眉头微挑。
手指轻点着龙椅扶手,眼中那看戏的兴味浓得快要溢出来。
他心里啧然,三人之间的事。
他从阿湛嘴里抠出一些,但这几日,因着要封季允迦为义妹。
他还是让人“走”了趟流程。
这才得知了三人之间的恩怨。
能从侯府把自己名义上的“嫂嫂”给拐来京城,他也是咂舌啊!
但他能说什么,他的心毫无疑问是偏向这个数次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手足。
诶——
满座王公大臣,交头接耳。
或惊骇,或鄙夷,或兴奋……
迟照临在迟珏撞翻桌案的瞬间,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己褪尽。
在迟珏身形启动的同时,便一步踏前,高大身躯严严实实地将季允迦护在了身后!
玄色的锦袍在灯火下划出一道凌厉弧线,将迟珏那疯狂噬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他看向疾冲而来的迟珏,那双惯常流转着璀璨星光的眸子,此刻己淬满了寒冰,锐利如刀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悍然相撞。
一边是焚尽一切的疯狂赤红。
一边是睥睨一切的森然寒冰。
空气中仿佛炸开了无形的火花。
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杀机实质般弥漫开来!
短暂的视线交锋后,迟珏的目光里只剩下那道被护在玄色屏障之后的身影。
近了!
更近了!
他马上就能抓住她了。
布满青筋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蛮横地越过迟照临的阻挡,急咧咧抓向季允迦纤细的手腕!
那只即将触碰到季允迦的手腕,在距离肌肤毫厘之距时“咔嚓——”一声。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不是季允迦的手腕,而是迟珏的手腕。
迟照临修长如玉的手指狠戾地扣住迟珏伸来的手腕。
毫不留情地向外一拧一折。
动作干净利落。
冷酷狠绝!
季允迦被迟珏突如其来的粗暴的意图惊得向后一缩。
撞入迟照临后背。
她抬起眼,隔着迟照临的肩膀,对上了迟珏那双因剧痛而扭曲的脸。
那双布满血丝眼中,翻涌着滔天的疯狂。
以及……眼尾涌出点点水光。
季允迦的眼睫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前世,嫁与他十数年。
他的疯狂,他的温柔,从不曾施舍给她半分。
他的所有情绪,都吝啬地给了别人,给自己的只有无尽的冷。
何曾…为她露出过这般痛苦绝望。
甚至卑微如尘的神情?
他不是对自己冷心冷情,视如敝履么?
她走了,他该解脱了才是。
如今又何必在她面前,做出这副自轻自贱,惹人厌烦的姿态?
心口那片冻土,被什么东西极快地刺了一下,泛起尖锐短暂的痛楚。
随即,那痛楚便被她漠然覆盖。
她没有再看迟珏第二眼。
仿佛眼前这个目眦欲裂的男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路疯子。
她极自然地将身体偎向迟照临的右侧。
一个清泠泠的声音传来。
刺穿了迟珏几欲碎裂的心脏:
“将军。”
“请自重。”
每一个字,都冷得掉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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