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佛堂，檀香混着血腥气。
季允迦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死死按跪在碎片上。
发髻散乱，嘴角渗血，半边脸红肿不堪。
老夫人端坐上位，眼神冰冷。
林云裳依偎在老夫人身边，拿着帕子，假惺惺地拭泪。
“季氏，你竟敢在老太爷的祭品上动手脚，诅咒我迟家！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夫人的声音尖利刻薄。
所谓的证据，不过是林云裳买通下人，在季允迦准备的祭品里偷偷塞进去的几根针。
季允迦抬起头，脸上没有恐惧。
只有一片心如死灰的漠然和讥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想要的，不就是我死吗？”
“放肆！掌嘴！”老夫人怒喝。
婆子的巴掌再次狠狠落下，清脆响亮。
迟珏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并非不知其中蹊跷，但连日来的烦躁，以及不能让季家女好过的执念让他选择了沉默。
林云裳趁机火上浇油，哭诉道：“珏哥哥，姐姐她…她方才还咒骂祖母，说…说祖母迟早遭报应，不得好死……”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拔下自己发间一支尖锐的金簪，藏在袖中。
老夫人闻言更是暴怒：“反了！反了！给我打！狠狠地打！”
婆子们下手更重。
混乱中，林云裳“惊慌失措”地扑过去，似乎想劝架。
袖中的金簪却“不慎”滑落，尖锐的簪尾狠狠划过季允迦的脖颈。
瞬间拉出一道深长的血口，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啊——”季允迦痛呼出声。
迟珏瞳孔骤缩，终于动了。
他冲进去，一把推开林云裳和婆子，扶住摇摇欲坠的季允迦。
触手一片温热鲜血，刺目惊心！
“允迦！”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季允迦靠在他怀里，脖颈上的伤口汩汩冒血，染红了他的锦袍。
她抬起眼，看向他，那眼神里没有求救，没有怨恨，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平静。
她沾满鲜血的手，颤抖地指向地上那支染血的金簪，又缓缓指向脸色煞白，躲到老夫人身后的林云裳：“便是如此…你也…只会信她对吗？”
迟珏的心在那一刻，仿佛才是被金簪贯穿喉咙之人。
“不！！！”梦中迟珏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呃！” 迟珏从书案上惊醒。
额头一片冰凉冷汗。
心口如同被巨石碾过，痛得他蜷缩起来。
喉咙里涌上一股强烈的腥甜，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前世的画面，以他没有见过的，更压抑，更残酷的视角，一遍遍凌迟着他的灵魂。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她无声的绝望，她每一次被冤枉时的眼神……
是他亲手折断了她所有生的希望。
迟珏猛地抓起那枚冰冷的耳饰，死死攥在手心。
尖锐的棱角刺破肌肤，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地上。
“允迦…允迦……”
-
阿常的心，日日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里煎熬着。
他变着法儿打探消息。
在京城错综复杂的贵胄圈子里穿行。
终于，一条风声被他小心翼翼递到了迟珏的耳边。
“爷……”阿常垂手立在书案前。
“外面…外面有些闲话，是关于…西爷的。”
迟珏珠子的手指骤然停顿。
阿常深吸一口气。
硬着头皮继续：“都说秦王身侧有了位极得宠的佳人，姓季。”
季……
迟珏咬紧下颌。
迟照临这位秦王身侧，除了他日思夜想的季允迦，还能有谁。
阿常磕磕绊绊道：“秦王待她极好，好得……好得有些出格。
前些日子，冯国公家的千金不知怎的开罪了她，隔日便被皇帝褫夺了县主封号，
国公爷联名上奏想讨说法，秦王不顾朝堂局势，当即甩出厚厚一本冯家罪证，雷霆手段，生生把冯国公一家拉下了马，
那架势……竟只为替那佳人出口恶气……”
迟珏抬起眼，看向阿常。
那眼神不再是空洞。
里面翻涌着刺痛，还有一种被两人背叛的狂怒。
阿常被那眼神看得心胆俱裂，慌忙低下头。
“季……”
迟珏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季氏、秦王、佳人成双……
这几个词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地撞击、组合、撕扯。
季允迦真的…真的委身于迟照临那贼子？
……不，不会的！
她最爱自己，怎么可能追随他人……
可这个念头一升起，便勒得他无法呼吸。
为什么是迟照临？
为什么偏偏是他！
难怪他那日信誓旦旦，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定是他使了什么花招，哄骗了她。
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袭上头顶。
他想立刻冲到迟照临面前，把她抢回来！
身体刚离开椅背，一阵剧烈的眩晕便排山倒海般袭来。
眼前发黑，耳中嗡鸣。
极度的情绪冲击，抽干了他最后一点力气。
他重重跌坐回去，撞在椅背上。
-
山庄。
孟彩姑被迟照临召回洛南。
今日方才抵达。
她立于山庄巍峨的门庭前，流露几分拘谨。
阿冉早得了迟照临吩咐，引她入内。
“姑娘，您瞧谁来了？”
阿冉领着孟彩姑进来。
季允迦闻声放下手上书卷。
抬眸看清来人时，眼底漾开笑意。
“彩姑。”声线温煦，如见故人。
孟彩姑盈盈一拜，亦是满脸欢喜。
“夫人，奴婢奉主子之命，从今往后，便只侍奉在您身侧，专为您一人设计衣裳。”
季允迦上前虚扶起她，眼中却是不解：“此话怎讲？”
孟彩姑这等巧夺天工的手艺，岂能只为她一人所缚。
孟彩姑摇头。
她怎敢揣测主子心意。
不过，于她而言，这也只是为了糊口的手艺罢了。
或许跟在姑娘身侧，能免掉许多不必要麻烦。
她也不必为了销量，每日硬逼自己出设计图纸。
“灵犀之物，若被日日榨取，那点灵气，很快便会枯竭殆尽。”一道清越嗓音自身后传来。
慵懒随性。
迟照临不知何时站在门边，光影在他身侧流转，勾勒出几分漫不经心的优雅。
他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季允迦身上：“不日便是你的册封大典，宴会服饰，让她给你好好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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