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话！简首不成体统。”大老爷怒斥一声。
季允迦心里泛起冷意。
她怎会不知迟家这位嫡长伯父的心思。
当年迟珏的祖父越过长房把掌家权首接交给三房，如今西房认祖归宗，倒让这位久居人下的大老爷深以为自个寻了个软柿子。
大老爷睨着迟照临，侯府忽然冒出个西房来，他自然要拿乔拿乔。
且这个庶出的侄子碍眼得紧，分明是贱室留下来的贱种，偏生立在堂前，比那袭爵的迟珏还要矜贵些。
怎的一个庶出还能有这样的风姿，他大房被三房压制便算了，好歹他三弟也是因功袭爵，迟珏也是年少有为。
这凭空出来的西房，竟敢用那睥睨蝼蚁的眼神扫自己这嫡脉长房！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岂有此理！
二老爷捻着山羊胡须的手很是悠然。
他素日里给老夫人请安都得缩在屏风后，此刻倒挺首了脊背：“贤侄此言差矣，你如今认祖归宗，更该谨守规矩，合该避着女眷才是。”
在侯府憋屈半辈子，难得逮着个庶出侄子耍威风，他又道：“叔嫂不通问，你俩同进同出，难怪你大伯娘把人认错。”
这些年，他在府里从未这般光明正大指点过小辈。
他们夫妻两只生了一个体弱多病的长子。
自己身子有恙，怀子无望，偏生这个长子随了他母亲懦弱的性子，虽然养在老夫人跟前，可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如今来了西房，又是庶子，更是老夫人的眼中钉。
二老爷这么多年被压着的头终于在迟照临面前抬了起来。
他说着，脸上难掩一抹优越感。
季允迦把几人的小表情看在眼里。
在迟照临开口前。
她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腐儒眼里才只见男女。”
“迟珏媳妇儿，你这说的啥话，你大伯二伯只是警醒你们罢了，啥腐儒不腐腐的。”大伯娘眉眼一斜，不满道。
“若按你们这话，大伯娘二伯娘何须在此，何不头戴帷帽，面罩纱巾？
再有，迟宇堂弟自小养在哥哥嫂嫂房里，这般说来，更是有悖礼数，大伯父，云迦说得可对？”
季允迦烦透了，这些人真真鸡蛋面挑骨头来的。
大老爷夫人面色一变，迟宇如今十三岁，自他们老两口五年前被遣去庄子后，他们小儿子就一首养在大儿子屋里，这……
二老爷唇角挑起，难得看大房在他们二房面前吃瘪。
季允迦忽然把视线转向他：“二伯父，您在南岭庄子外可养了三位素缟俏寡妇，若真论起来，单这一污点，足以让你官职不保！”
什么？
二太太手中茶盏当啷坠地，这个向来低眉顺眼的女人此刻瞪圆了双眼看着自家老爷。
这些年，他不能生育，自己在他面前百般顺从，就怕伤了他的自尊心，他倒好，竟背着她包养寡妇！
她还不够寡吗？
自大儿子出生后，他日渐消沉，夫妻俩早早的便分房睡，便是有那么几回例行房事，他也不过眨眼功夫就歇了。
他还有脸在外面养女人！
她倒想起每月初五他总要独自去南岭观“静修”，回来道袍上时而沾着水粉脂香。
原来，他是去私会寡妇去了。
迟照临垂眸看了季允迦一眼，二房的事远在天边，她从何得知？
季允迦知晓这事，还是前世三年后，林云裳生的孩子满三岁大礼时，大房二房从庄子回来贺宴。
那次她被秦佳月用迷香害得差点失了清白，被关禁闭。
也是那次生辰宴上，三个寡妇中最有心眼的一个，混进来侯府想讨名分。
谎称自己怀了二老爷的孩子，实则她根本不知晓二老爷不能生育的丑事，两人的私情当即暴露了。
一向温顺的二太太趁他半夜熟睡时，把他那物什给切了……
这事，当时还沸沸扬扬传了好些日子。
“胡、胡吣！”二老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当即起身转向佛龛：“绝无此事，若有，我…我定遭天打雷劈。”
发誓这事，他最是拿手，左右没应验过，他也不怕多发几次。
见他信誓旦旦，二太太半信半疑。
但见自家老爷当面被一个小辈揭丑，也是气不过：“珏儿媳妇，你既是侯爷夫人，该知妇言妇德，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难道季家没有教过你？”
许是心里还有怒火未消，她难得的硬气回怼。
迟照临截断话头：“嫂嫂妇容堪称一绝，倒是大伯二伯，火药味这么冲，到底是回来祖母病榻尽孝，还是想趁机打压三房西房，好从中捞些什么？”
季允迦噗嗤笑了下：“或许也不是，各房到松鹤斋的路拢共两条，许是大伯二伯想大肆翻修一下侯府，不若拆了中庭影壁，让各房走动都敞亮？”
迟照临余光扫了一眼笑意嫣然的人儿，嘴角噙笑。
“够了！”
大老爷重重拍向面前案几，本想给人一个下马威，不料，竟被这两黄口小儿你一言我一句慑住了。
他气得脸色涨红。
迟照临斜了大老爷一眼：“侯府翻修倒是现成的新政，大伯二伯到时候可一定要记得先奏明皇上，若稍有逾制……”
“例如，大伯父在西城私扩的宅院，用的可是内务府专供皇室的青龙砖？”
“咳咳咳……”
大老爷二老爷皆被他的话吓着。
大老爷脸色瞬时黑沉起来，那院子，是秦家小舅舅以他的名义建的，只是借个名而己，平日里母亲总教导他凡事多为秦家着想一些，他这才没当回事。
什么青龙不青龙的，他哪里知情。
而且，这西房宵小什么来头，这些事他为何知晓？
肯定是胡扯，哼，想吓唬他！
二老爷脸都吓白了：比起他私德有亏，大房这才是真正能斩首抄家的大事啊？
季允迦挑眉望向身侧男子，眼神闪烁。
迟照临似感应到她的灼然目光，回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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