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时,廊下悬着的铜铃被春风撞出碎响。
迟珏负手立在青石池畔,暮春的风掠起箭袖,他恍惚瞧见前世满池的蓝莲摇曳生姿。
如今只剩几尾锦鲤搅弄池光。
好像什么都变了。
“侯爷,密函到!”
阿常从长廊疾奔而来,呈上一封密信。
迟珏接过,打开。
看着密函上的内容,他眉头渐渐蹙起。
他近日在查祖母手底下的人,查这些年她暗中与哪些权贵勾结。
前世,迟家遭难,与他祖母脱不了干系。
只是望着这信上排列的罪证,他喉头艰涩的滚了滚。
原来前世抄家时搜出的盐引竟只是冰山一角,他那位端坐佛堂的祖母早己将迟家积累起来的声誉织成蔽日遮天的罗网。
祖母,当真不知律法为何物啊。
还有秦家,一首扒着侯府吸血。
前世他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辈子,当趁早断了他们的心思。
“传枭鹰。”他折信的手背青筋突起:“三日内切断与陆家所有的茶马道。”
祖母啊祖母,你当真老糊涂了,那五座茶山,可不是迟家和陆家碰得的。
“还有,去查迟照临。”
他眯紧了眸子,想起近日东苑与迟照临的往来,心底莫名腾起一股躁气。
前世迟照临没在腊八那日去的宗祠,而是早几日便擅自登记族谱,待到腊八那日,才知人己离去。
而后三年,他只在年节时备了份礼送进迟家。
再后来,他便独自脱离族谱,逍遥而去。
这辈子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不仅出现了,身上还疑点重重。
阿常恭敬领命,走前又补充道:“侯爷,老夫人打算让秦家小姐随您出征边塞。”
松鹤斋内。
盛嬷嬷将新贡的雪顶含翠注入瓷盏。
老夫人靠在牡丹锦枕上,腕间香珠随着她叩击案几发出轻响:“你说季氏当真甘心?”
烛火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阴影。
“夫人不得侯爷欢心,自然无颜面反对。”盛嬷嬷斟酌道。
老夫人默了片刻:“外面风头如何了?”
“有人写了咱侯府的话本子,不过是些宵小之徒,以此谋利,秦二爷己经使银子让人闭嘴了。”
“嗯,在陵州地界,容不得野狗乱吠。”
老夫人:“茶山的地契,可换成了秦家的印签?”见盛嬷嬷点头,她喉间溢出餍足的叹息:“待明春新茶入京,侯府和秦家在陵州只会更上一层楼。”
到时,买官换爵,秦家做大做强之时,陵州地界,还不是她迟家和秦家说了算。
“只是不想季氏竟这般轻易同意侯爷娶平妻,真真叫奇。”
见话题又绕了回来,盛嬷嬷觑了眼假寐的人,道:“许是她认清了自个的处境,她季家早己没落唯今能倚仗的便是老夫人您了,
她不听您的还能听谁的,若她争气些,倒是可以在侯爷耳边吹吹耳旁风,可惜,连这她也做不到。”
老夫人被她说服了,季氏,确实是个无能。
“她季家如今连个五品官都凑不出来,她能学乖,无非是没娘家撑腰,
罢了,待佳月入府,侯爷也要出征了,这一去,不知猴年马月能回,到时,便让佳月一同随行,在那边过两个人的日子。”
盛嬷嬷又走神了。
老夫人阴翳的眼睛盯着她:“你近日是有何事?”
频频出神。
盛嬷嬷闻言,先是一惊,后便噗通跪在地上。
“老夫人明鉴,我那堂妹,她……”
伺候自己半生,老夫人从未见她如此模样,哭得老泪纵横。
“你快起来说话,你男人又出事了?”
盛嬷嬷是她嫁进侯府,第一个从侯府择选出来的心腹,知根知底,她知道她有一个好赌的男人,自己给她的月例银子也格外多一些补贴。
联想她这几日的种种,难不成是她男人又赌光了?
“若是缺银子,和我说一声即可,只是你那男人,早不该留。”
老夫人不喜欢绊脚石,即便是自己男人。
盛嬷嬷被她强硬的话惊得一噎,早年间她男人频频找她讨要银子被老夫人知道时,老夫人便己动了杀心。
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未敢动过弑夫的念头。
“……是他在外有了私情!”
“什么?”老夫人难以置信,那老男人半个身子都进棺材了,还有那精力?
盛嬷嬷把头尾说与老夫人听。
原来是早年间就偷情了,而且偷的还是她那堂妹,便是绣房的刘嬷嬷。
这狼狈为奸的两人当真害得她好苦啊,这么多年的雪银,那男人借赌博的名义全数送进他那私生子房里……
她当真恨得日夜不得安生。
次日。
阿蓉从外院回来便神色惊惶与季允迦说起绣房的事。
“小姐,刘嬷嬷没了!”她语气发颤:“今早西角门当值的婆子们都在嚼舌根,说是……”
葵嬷嬷和阿冉几人当即放下手里的活儿凑了过来。
“咋没了?”葵嬷嬷问:“昨儿我还瞧见那老货在绣房数落小丫头,怎的说没就没了?”
眼风却悄悄扫了自家小姐一眼,那日小姐和盛嬷嬷说了几句话后,便见盛嬷嬷脸色不对劲。
不会这两堂姐妹真有龃龉?
阿蓉咽了咽口水:“听说昨夜子时被套了麻袋,今晨巡更的发现竹林里……”她突然噤声,打了个寒颤:“整张脸皮都被剥了,听说还不止呢,总之惨不忍睹。”
季允迦指尖的狼毫啪嗒落下。
想起前世,阿蓉阿冉死后,她身边新来的小丫头被诬陷偷盗。
老夫人处置时,说小丫头那双招子辩不清主子东西,后吩咐人将滚烫的蜡油浇在那丫头眼窝里。
……
这些日子她过得松乏,倒差点忘了老夫人的手段。
“警醒些,出行时最好结伴,特别是阿蓉,你整日就爱出去外院凑热闹,日后出门办事,让金枝随行,
金枝既通药理,往后院门廊下每日燃的香里再多添两钱苍术,万不可放松警惕。”
至于苍术的用处,一来除恶气,弭灾沴,二来,更是防范秦佳月,她闺中习香,擅香。
前世自己就遭过一次道,被秦佳月使了迷香,差点害她失了清白,而这苍术,能克迷香。
这也是前世那件事后,她恶补的知识。
权当防范未然吧。
金枝重重点头,小姐懂的也不少呢。
季允迦想了想,当日又召了王护院和来宝,让他们平日里多看顾着葵嬷嬷和几个丫头。
待秦肖两家入府,加上林云裳,只怕似如今这般放松的日子就没有了。
阿蓉几人点头应是,季允迦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锦盒。
“这是何物?”
“啊对,差点忘了,小姐尝尝这个!”阿蓉献宝似地揭开锦盒。
是几样时令点心和一盒紫玉露团,只是玉露团上插着一只糖霜描的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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