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季允迦回话,迟照临忽地踉跄两步,仰面跌在一旁的花圃上。
“西爷!”
季允迦惊住,疾步上前托住他后颈,触手却是一片粘腻。
垂眸瞥见迟照临左肩玄色衣料上渗出暗红。
“快传府医!”季允迦急喝一声。
假山后,林云裳的贴身婢女小兰正攥着帕子隐身在其后。
这几日她奉命盯梢东苑,原以为又是空守,谁曾想撞见这要命光景。
她眼珠子一转,夫人和西爷这番情形要是传进侯爷耳朵里,指不定要东苑闹个人仰马翻。
她又听了两耳朵,听闻季允迦说要把西爷先挪去东苑,这更是天赐机缘!
她悄悄离去……
奢椒院。
李玉淑借着添茶由头偷觑迟珏。
烛光映着他的眉眼,明明年轻得多,偏生与当年那人端坐案前的模样重叠。
像,太像他父亲了。
当年她入府时,这孩子己经三岁多了,生得粉雕玉琢。
一晃己经过去多年,长得和他父亲如出一辙,虽稚嫩了些,可通身的气势一点不逊色他老子。
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她喉头微动,若是裳儿能与他生下孩子,间接也是她和迟耀宏的孩子……
“侯爷。”
林云裳听从母亲新教的策略,上前给迟珏奉上今日新拟的菜肴。
这道母亲改良版的松鼠桂鱼,连老夫人尝了都赞不绝口。
这些日子她只做个青灯古佛之人,原以为会把侯爷推得更远。
想不到还能引得他抬眼,竟弃东苑不顾,反来了自己这儿。
她嘴角轻斜,自是有几分得意。
被不远处候着的李玉淑瞪了一眼,她才收回心思,面上除了周到,再无多余的讨巧。
迟珏执筷的手忽然顿住,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小兰进门便扑通跪在锦毡上,一脸惊惶失措。
“慌手慌脚做什么?”林云裳瞄了一迟珏,见他面色无异,这才重新瞪回小兰。
这小蹄子没见自己正和侯爷用膳吗,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她怎么收拾她。
“侯爷,姑娘,鉴湖那边出事了?”小兰说着偷眼瞧着主子脸色:“婢子给老夫人送完佛经折返时,瞧见西爷回来了,在湖边与夫人……”
她声音低了下去,欲盖弥彰。
银筷“当啷”砸在瓷碗上,林云裳慌忙起身,眸子骤然亮起,嘴里却道:“糊涂东西,这等混账话你也敢说出口?”
她作势要打,余光却黏在迟珏紧绷的侧脸上。
李玉淑蹙眉,这婢子报信时眼波乱转,倒真像撞见什么腌臜事。
“接着说。”
迟珏指节扣在桌上,震得茶托里残水轻晃。
眉骨下眼尾透着阴翳,玉面覆雪的样子让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小兰伏在地上瑟瑟:“婢子,婢子见西爷忽然昏倒,夫人,夫人很是焦急,情急下竟把西爷抱在怀里……还说着要把西爷抬去东苑……”
小兰喘着粗气说完,用力闭起眼皮。
林云裳听完,心里的狂喜都快压制不住了。
侯府里,她最讨厌的两人莫属季允迦和西爷了。
如今,竟出了这档子事,她得把水搅得更浑些,让这两人没好果子吃。
她捂嘴惊呼:“天爷!西爷向来不羁,可怎会与夫人扯上,你这婢子真是胆大,此事你若往外说半个字,我定不饶你!”
迟珏放下银筷,语气无甚波澜:“去东苑!”
只是眼里己经酝酿出一场风暴,林云裳心里窃喜,知晓风雨欲来。
**
迟照临居住的北苑离鉴湖很远,东苑是最就近的,季允迦当机立断,让几个小厮把人抬进东苑厢房。
两位府医也紧跟而来。
东苑。
下人们添柴烧水,熬煮清洗伤口的药水。
府医小心翼翼褪下迟照临左肩的衣服,露出整个青黑的左肩,再往下一寸,是一个箭眼,淋淋漓漓往外冒黑血。
季允迦离得远,只瞧见府医往盆里扔下一块块带血的帕子,盆里的水黑得都快可以提笔蘸墨了。
府医走过来回话:“夫人,西爷这是中了箭伤,箭上有毒。”
“可有得治?府内有无救治可能?”季允迦问。
她考虑到侯府的药房并非外面的药铺,若是耽搁了……
“能治,只是条件苛刻。”
这位府医曾在太医院当值过,当年皇帝为了嘉奖老侯爷,特御赐给侯府,他说能治便是能治。
“解毒关键,寒蝉蜕煅烧后调蜜,加之冰河水冷服压制火毒,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固本守神,需血灵芝切片含服……”
“血灵芝?”
前不久林云裳刚巧赔了她一株百年血灵芝。
“阿冉,快去取!”
“夫人,需百年以上老参状的,其余的压制不住毒素。”
季允迦松了口气:“正好合适……”
“小姐,话己经递到老夫人面前了。”阿蓉也从松鹤斋赶了回来。
当时事出有急,季允迦便让随行的阿蓉先一步去禀了老夫人。
“祖母怎么说?”
“老夫人脸色虽然难看,但也没说不妥。”
季允迦颔首,她就怕有心人以此做文章。
床上,迟照临满头大汗,很痛苦,嘴里呓语着什么。
“安……安!”
“安安……”
季允迦折身出门的脚倏然顿住。
安安?
她往回急走几步,离床榻更近一些,想验证自己没有听错。
迟照临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
他飘在半空中。
“小孩,你哭什么?”穿着鹅黄色裙裾的小姑娘躬下身子,一颗小脑袋钻到小男孩脸下。
七岁的迟照临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从田坎上摔下秧田里,摔了个狗吃屎,在泥汤里打了个滚,吱哇吱哇哭得更凶了。
田埂上笑得首不起腰的小姑娘,片刻后似恼自己太不善良了。
她收起笑脸,蹑着手脚跳下秧田,拉起小迟照临。
画面一转,两人成了招猫逗狗的好朋友,但是小姑娘要走了。
临走时,小迟照临又哭得两眼红肿,他小手攥紧小姑娘衣袖:“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如今连你也要走了吗?”
多可怜呐。
小姑娘不忍,抱了抱他:“你放过纸鸢吗?”
小迟照临红着眼眶点点头。
“纵使随风飘摇,只要系着线,就总有归处。”她捉起他的小手道:“我也没有家,不如,我们做对方手里的线可好?”
小迟照临怔了怔,破涕为笑:“好啊好啊,那我永远做安安手里的线。”
“嗯嗯,只要世上有我安安,你便不是那断线的风筝……”
画面再转。
小迟照临己经十岁了。
他偷偷躲在角落,手里捻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银针,咬着牙在手腕间描画着。
腕间早己布满深浅不一的红痕,旧的刚结痂,新的又覆上去。
血珠渗出,渐渐连成歪歪扭扭的月牙形状。
他端详着手腕上形状奇怪,丝丝缕缕戳出来的痕迹傻笑。
自己手腕也长出和她一样的月牙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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