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铁窗泪
“哐当——”锈蚀的铁门缓缓推开，刺目的阳光裹着风沙扑来，刘伟下意识眯起眼。囚服领口的编号早己磨烂，颈间结痂的伤疤被晒得发疼。他攥着皱巴巴的释放证明，指节因用力泛白，十年牢狱在身后凝成一道沉重的阴影。
狱外的世界变了模样，远处新建的厂房浓烟滚滚，可记忆里的麦田却总在暮色中摇晃。十年前那个夏天，麦浪金黄得晃眼，父亲握着镰刀的手还带着汗渍：“阿伟，这批麦收完，就给你盖婚房。”话音未落，王东的黑色奔驰就碾过田埂，溅起的泥点糊了父亲一脸。
“老刘，这片地我要开发度假村，三倍补偿。”王东倚在车门上，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泛着冷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父亲将镰刀重重插进土里：“祖宗的地，多少钱都不卖！”当晚，陈忠就带着警察破门而入，手电筒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刘伟，涉嫌盗窃电缆，跟我们走！”
庭审时的场景像把钝刀反复割着心口。陈忠作为证人，面不改色地捏造他“深夜行窃”的证词；王东的律师拿出伪造的监控截图，法官的法槌落下时，刘伟听见母亲在旁听席昏死过去的闷响。入狱第三年，父亲在探视时突然呕血——王东买通医院，拖到癌症晚期才让他们知晓，那纸诊断书被刘伟揉成齑粉。
狱中第一个月，刘伟就尝到了拳头的滋味。光头牢头抢他的饭盆，骂他“乡巴佬还想翻案”，他咬碎牙没还手，任由热汤浇在背上。深夜，他贴着冰冷的墙壁做俯卧撑，数着墙上的裂缝计算日子，每道裂缝都刻着“王东”“陈忠”的名字。同监室的老犯人看出他的狠劲，悄悄教他格斗技巧：“要报仇，先得活着出去。”
如今站在监狱外的土路上，刘伟摸了摸腰间——那里藏着母亲寄来的旧钥匙，锈迹里还嵌着麦田的泥土。远处的炊烟勾起熟悉的轮廓，可家乡早己不是记忆里的模样。手机店的玻璃映出他的脸：胡茬杂乱，眼角有道浅疤，唯有眼底的狠劲像淬了毒的刀。
“妈……”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口袋里的老年机突然震动，是发小大强的短信：“哥，我在老槐树下等你。”指尖划过屏幕，十年前大强帮他藏证据的画面闪过——那时他们都以为，正义会像麦田里的风，迟早会吹散乌云。
暮色渐浓，刘伟朝着家乡的方向迈开步子，囚鞋踩碎路边的石子。身后的监狱渐渐缩成剪影，而前方的黑暗里，复仇的火种正烧得通红。那些被夺走的岁月、被碾碎的希望，都要在这片土地上讨回来。
路过废弃的代销店时，橱窗里的旧日历停在“2015年7月”——正是他入狱的月份。玻璃上的灰尘被风卷落，恍惚间又看见父亲扛着镰刀的背影，在金黄的麦田里对他笑：“阿伟，咱庄稼人，腰杆得硬。”
刘伟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夜风卷着麦秸的气息掠过，远处传来隐约的犬吠，像是命运的呜咽。他知道，从踏出监狱的这一刻起，自己就成了一把钝刀，要在污泥里磨出锋刃，剖开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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