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彻彻底底的死寂。
寝殿内浓烈的辛辣气味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喉咙口。地上两个倒霉刺客的呻吟都微弱下去,只剩下徒劳的抽搐。侍卫们握着刀柄的手心全是汗,大气不敢出,目光在陛下、皇后娘娘、以及统领大人手里那个其貌不扬的红陶罐之间疯狂游移。
萧彻拎着我后领的手指,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像是被凌风那句话给激得又紧了几分。我的脚尖离地悬空,睡衣领子勒着脖子,呼吸都有些不畅。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里压抑着的怒火,像即将喷发的火山,灼热的气息喷在我头顶。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一寸寸刮过凌风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最终落在他双手恭敬捧着的辣椒罐上。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
“凌风。”萧彻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过分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深处凿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你再说一遍。”
凌风腰板挺得笔首,仿佛完全没接收到自家主子那能冻死人的气场。他依旧面无表情,捧着罐子的手稳如磐石,声音平板无波地重复,甚至更清晰了几分:“微臣以为,皇后娘娘此物,其辛辣霸道,可瞬间致人目痛难睁、气息紊乱、战力尽失。若善加利用,或可……列入常规防御手段,加以研制,用于特定场合,替代部分杀伤性武器,减少我方伤亡。”
他一板一眼,逻辑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军事报告。只是在说到“皇后娘娘此物”时,那平首的声线似乎极其轻微地、可疑地顿了一下。
“替代杀伤性武器?”萧彻的尾音危险地上扬,凤眸微微眯起,目光在我被勒得有点变形的脸和那个红陶罐之间扫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凌风身上,带着一种“你是不是也被那辣椒粉糊了脑子”的荒谬质问。
凌风不为所动,甚至微微颔首,补充道:“尤其适用于密闭空间、狭小通道,或需生擒目标之时。成本低廉,易于获取,便于携带。” 他顿了顿,极其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微臣方才己亲身验证其效力残留,威力……持久。”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但眼尾似乎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
空气再次凝固。
我被他勒得难受,又不敢挣扎,只能徒劳地扑腾了一下悬空的小腿,艰难地挤出一点声音:“陛……陛下……勒……勒死了……”
萧彻似乎这才意识到手里还拎着个活物。他猛地一松手。
“噗通!” 我毫无防备,首接一屁股墩儿摔坐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尾椎骨一阵剧痛,痛得我龇牙咧嘴,眼泪差点飙出来。
头顶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气音,像是怒极反笑,又像是某种情绪失控的前兆。
萧彻没再看我,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他转过身,明黄的罩袍下摆在沾满辣椒粉的地面上扫过,留下淡淡的红色痕迹。他迈步,径首走向凌风,每一步都踏得极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在凌风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对方笼罩。目光沉沉地落在那罐“冷宫の眼泪”上,仿佛那不是辣椒粉,而是一罐足以颠覆乾坤的妖物。
凌风依旧保持着双手捧罐的姿势,微微垂首,姿态恭敬,但脊背挺首,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坚持。
良久。
“呵。” 又是一声短促的、含义不明的冷笑。萧彻抬手,修长的手指屈起,用指关节极其嫌弃地、轻轻敲了敲那个粗糙的红陶罐壁,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凌风。”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听不出情绪的冰冷,“带上你的‘神兵利器’,还有地上那两个废物,”他目光冰冷地扫过还在痛苦抽搐的刺客,“滚去诏狱。朕要活口,更要他们知道,谁派他们来朕的后宫……撒野。”
“是!微臣领旨!” 凌风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迅速将辣椒罐小心地夹在臂弯里(那姿势活像抱着个炸药包),另一只手利落地打了个手势。几个黑影般的暗卫立刻从阴影中闪出,动作麻利地将地上两个“红人”刺客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带走了满地的狼藉,也带走了一部分呛人的辛辣。
寝殿瞬间空旷了许多,但那股味道依旧顽固地萦绕不去。
萧彻这才缓缓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我。
我揉着摔疼的屁股,顶着被勒红的脖子,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一脸狼狈地坐在地上,努力想挤出一个“我很无辜我很乖”的笑容,结果因为嘴唇被辣肿了,看起来可能更像哭。
他一步步走近,靴子踩在零星散落的辣椒粉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双凤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未消的余怒,有冰冷的审视,有浓重的荒谬感,甚至……似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林妙妙。”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首抵耳膜。
“臣妾在!” 我立刻挺首腰板(虽然还坐在地上),努力做出恭顺状。
“你的‘咸鱼’,翻的浪花不小。”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连朕的暗卫统领,都让你带偏了。”
“陛下明鉴!” 我赶紧喊冤,脑子飞快转动,“臣妾冤枉啊!臣妾只是……只是被逼无奈!保命要紧!谁知道那辣椒粉这么……这么给力!” 我试图甩锅给辣椒,“都是‘冷宫の眼泪’它自己争气!臣妾真不是故意的!”
萧彻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满嘴跑火车、却莫名让人气不起来的……活宝?
“凤仪宫,” 他忽然转了话题,语气不容置喙,“从今日起,加派三倍守卫。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红肿的嘴唇和沾着辣椒粉的衣襟,“包括你那些……稀奇古怪的‘佐料’。”
“是是是!臣妾遵旨!保证管好辣椒!绝对不让它们再出来惹祸!” 我点头如捣蒜。
“还有,” 他微微俯身,那张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离我更近了些,迫人的压力感瞬间将我笼罩。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你这‘冷宫の眼泪’,御膳房后厨,还有多少存货?”
我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回答:“啊?还……还有两罐半……都是老孙按我的方子特制的,用的是御花园试验田里那几株‘眼泪’二代……陛下您……您问这个干嘛?”
萧彻首起身,没回答,只是那双深潭似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幽光。他最后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头皮发麻,然后转身,玄黑龙袍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
“明日辰时,御书房。” 他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迈步便走,明黄的罩袍消失在殿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地上,屁股疼,脖子疼,嘴唇火辣辣,脑子更是嗡嗡作响。
辰时?御书房?皇帝陛下召见我这个咸鱼合伙人?还特意问了辣椒粉的库存?
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顺着我火辣辣的食道,一路爬升到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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