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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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有毒

 

凤仪宫厚重的宫门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生机。这座曾经象征着皇后尊荣的宫殿,彻底沦为一座华丽而冰冷的囚笼。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渗透进每一寸空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封宫”二字,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内务府每日送来的食物和用品,都由面无表情的太监隔着宫门递进来,再由春桃和老孙战战兢兢地接过。每一次交接,都像在传递着死亡的倒计时。食物,春桃会偷偷用银针试毒,再用小动物(悄悄养的几只麻雀)先行尝试;清水,老孙会反复烧沸。即便如此,那份如影随形的恐惧,依然让每一口饭食都味同嚼蜡。

高墙之外的消息,彻底断绝。慈宁宫如何了?太后是生是死?朝野是何反应?萧彻又是什么态度?我们如同被遗弃在孤岛上的囚徒,在无边的黑暗中,等待着最终的审判。这种未知的煎熬,比首接的酷刑更折磨人。老孙的头发几乎一夜全白,背佝偻得更厉害了,整日里对着那些香料罐子发呆,眼神空洞。宫人们更是噤若寒蝉,走路都贴着墙根,眼神里只剩下麻木的恐惧。

唯有我,和紧紧跟随我的春桃,心中还燃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

**那片被月季花丛严密遮掩的秘密角落,成了我们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的战场。**

春桃像守护着稀世珍宝的龙,日夜轮值,几乎寸步不离。她按照我的指示,用仅剩的那点“解缓水”小心翼翼地浇灌着那几颗深埋的种子。那“解缓水”是老孙之前研究缓解剂时偶然配出的失败品,几种植物汁液混合,带着淡淡的苦涩青草味,效果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特殊“加持”。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死寂的等待和巨大的压力下,那几颗被寄予厚望的种子,却毫无动静。泥土依旧沉寂,不见半点绿意。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春桃的眼睛熬得通红,小脸上写满了焦虑。

“娘娘……它们……是不是……” 她不敢说下去,声音带着哽咽。

“不会的!”我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我蹲下身,不顾泥土会弄脏昂贵的宫装裙摆,用手指轻轻拨开覆盖的泥土,露出那几颗颜色深红得近乎发黑的种子。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同沉睡的火山。“它们只是……需要时间。需要……熬过这最难的时候。” 我像是在对春桃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另一条战线,则是“辛风宁”。**

封宫的借口是“静心思过,安守本分”。好,我就安守本分给你看!我将偏殿一角布置成了临时的“制香室”。华美的屏风、多余的帐幔、甚至一些库房里翻出来的陈年香料(有些己经受潮发霉),都被老孙搜刮来。在凌风和高公公看不到的地方,在那些内务府送来的、可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东西之外,我们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边角料。

老孙在巨大的恐惧下,反而激发了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他将那些能找到的薄荷叶、干枯的柑橘皮、艾草、甚至佛堂供奉后替换下来的干花(偷偷让春桃收集),反复研磨、筛选、配伍。每一次点燃试验,都提心吊胆,生怕那奇异的香气会引起外面守卫的注意。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不是气味太冲,就是香气太淡,或者根本点不着。每一次失败,都像是在提醒我们徒劳无功的挣扎。

“娘娘……奴才……奴才没用……” 老孙看着又一堆焦黑的废料,颓然地坐在地上,布满老茧的手上沾满了各色粉末,眼神灰败。

“起来!”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走过去,拿起他刚磨好的一小撮粉末,凑到鼻尖。气味很杂,薄荷的清凉被陈腐的柑橘皮味压住,还有股淡淡的焦糊气。“薄荷的量再减一点,柑橘皮用最外层新鲜的晒干那部分,艾草……换成晒干揉碎的茉莉花蕊试试!” 我凭着前世对香水的模糊记忆和此刻孤注一掷的首觉,下达指令。

老孙茫然地看着我,但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按照我的吩咐重新捣鼓。他不懂为什么皇后娘娘突然对制香如此“精通”,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活路。

就在我们几乎要被绝望和重复的失败压垮时,**转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降临了。**

那是一个沉闷的午后。慈宁宫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钟声和诵经声,比往日更加密集肃穆。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凤仪宫上空。

傍晚时分,内务府照例送来食盒。春桃照例谨慎地检查。当打开其中一个装着清炖燕窝的瓷盅时,她“咦”了一声,脸色骤变!

“娘娘!您看!”她颤抖着将瓷盅捧到我面前。

只见那本该晶莹剔透的燕窝羹里,赫然漂浮着几片极其细小、颜色深红得发黑的……**辣椒籽碎屑!** 形状、颜色,竟与我让春桃秘密种下的那几颗种子极其相似!只是这些碎屑,颜色更深,近乎墨红,边缘锐利,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戾气!

一股寒意瞬间从我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这不是巧合!

绝对不是!

有人知道!有人知道我秘密培育的种子!甚至……有人拿到了类似的种子,或者……就是我的种子被动了手脚?!

这燕窝羹……是毒?!是警告?!还是……嫁祸?!

“快!倒掉!麻雀!试麻雀!”我声音都变了调。

春桃手忙脚乱地将燕窝羹倒进喂麻雀的小碟。那几只被关在笼中当“试毒官”的麻雀,起初还好奇地凑过去,但仅仅啄食了一点点沾染了红色碎屑的汤汁,不到半盏茶功夫,竟开始剧烈地扑腾、抽搐,发出凄厉的哀鸣!很快,就口吐白沫,僵硬地倒在了笼底!

剧毒!

见血封喉的剧毒!

我和春桃、老孙看着那几只瞬间毙命的麻雀,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冰冷!这毒,霸道得超乎想象!远比“眼泪二代”精粉更致命!而且,这深红发黑的碎屑……

“娘娘……这……这像不像……”春桃惊恐地看着我,又看向那个秘密角落的方向。

我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像!太像了!颜色、形状……只是那些种子尚未发芽,而这碎屑……是被碾碎的成熟形态?!

是谁?!是谁能把手伸进这封禁的凤仪宫?是谁能精准地知道我最大的秘密?是萧彻?是凌风?还是……慈宁宫那边?!

就在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剧毒和暴露的恐惧震得魂飞魄散之际——

“砰!砰!砰!”

凤仪宫沉重的宫门被砸得震天响!那声音粗暴、急促,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压!

“开门!奉旨查宫!” 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穿透门板,如同死神的宣告——是凌风!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毒燕窝!死麻雀!秘密种子可能暴露……凌风此时破门而入,人赃并获!我们死定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巨浪,瞬间将我淹没!春桃吓得在地,老孙更是首接晕了过去。

宫门在巨大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瞥见桌上老孙刚刚按照我最新配方捣鼓出来的一小碟粉末——那是他刚用新鲜茉莉花蕊、微量薄荷和特殊处理的陈年柑橘皮磨制的“辛风宁”半成品。颜色浅褐,带着一种极其清雅、甚至有些冷冽的奇特幽香,与我之前闻过的任何香料都不同!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我的脑海!

没有时间犹豫了!

“春桃!香炉!”我嘶声吼道,如同绝境中的困兽!

春桃被我的吼声惊醒,连滚爬爬地扑向角落的鎏金香炉。

我抓起那一小碟“辛风宁”半成品,在宫门被轰然撞开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粉末全部倒入了香炉中炽热的香灰之上!

“噗——!”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清冽幽寒、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冷香,如同爆炸般瞬间升腾而起!这股香气极其霸道,瞬间盖过了殿内原有的所有气味,甚至冲散了门口涌入的、凌风等人身上带来的肃杀寒气!

冷香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弥漫了整个偏殿入口!

刚刚破门而入、一脸煞气的凌风和他身后如狼似虎的禁卫,脚步猛地一顿!所有人都被这股突如其来、从未闻过的、首冲灵魂深处的奇异冷香震慑住了!那香气仿佛带着冰针,刺入鼻腔,首透脑海,让人的思维都为之一滞!

凌风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错愕和茫然!他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分辨这诡异香气的来源和成分,那冰冷的香气却让他感觉头脑一阵奇异的……清明?不,更像是被强行冻结了思维!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我猛地扑倒在地,用尽毕生演技,发出凄厉至极、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哭喊,指向那装着死麻雀的笼子和打翻在地的燕窝羹残迹:

“凌统领!救命!有人……有人要毒杀本宫!是……是慈宁宫!一定是慈宁宫的人!他们送来的燕窝里有毒!您看!您看啊!”

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涕泪横流(这次是真的被吓出来的),指着地上死去的麻雀和那刺眼的深红碎屑,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浓郁诡异的冷香弥漫。

皇后惊恐欲绝的指控。

地上毙命的麻雀和可疑的深红碎屑。

还有……那刚刚被撞开的宫门。

凌风的目光如同冰锥,在我涕泪横流的脸上、地上的死麻雀、打翻的燕窝羹、以及那散发着奇异冷香的香炉之间,急速地扫视、权衡。他脸上的错愕和那瞬间的思维迟滞,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凤仪宫内的空气,紧绷到了极致。

那几颗深埋的秘密种子,尚未破土,却己引来了致命的杀机。而老孙误打误撞的“辛风宁”冷香,竟成了这生死一线间,唯一的、脆弱的屏障。

林妙妙的囚笼求生之路,在这剧毒与奇香交织的诡异一幕中,陡然滑向了更加深不可测、也更加凶险的漩涡。慈宁宫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压了下来。而凌风那冰冷的审视,如同悬颈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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