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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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日记

 

琴房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每一粒漂浮的尘埃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白江澜死死盯着烟儿含泪的眼睛,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细节,突然像被点燃的火药般在脑海中炸开,母亲临终前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掌心;床头柜抽屉里凭空消失的红色日记本,锁孔上还留着被撬动过的细微划痕;白磊在葬礼上过于平静的脸,连假惺惺的悲戚都懒得装,仿佛母亲的离去对他而言不过是卸下了一个包袱……所有碎片拼在一起,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要窒息。

“日记本现在在哪里?”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烟儿纤细的手腕,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烟儿疼得蹙紧眉头,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却突然停了。她看着白江澜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那里面有震惊、有愤怒、有痛苦,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茫然,忽然明白他和自己一样,都被蒙在鼓里,活在精心编织的谎言里。“在我妈那里。”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像寒风中摇曳的烛火,“我妈说那是沈阿姨托付的性命攸关的东西,就算死也不能交给白磊,否则我们母女俩都得给他陪葬。”

白江澜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琴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母亲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烟儿的母亲?她们之间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看着烟儿手腕上被自己捏出的红痕,像一条丑陋的锁链,将她与这摊浑水紧紧捆绑。突然,他想起母亲留给他的那串珍珠项链,链扣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烟”字,当时他只当是巧合,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母亲早就埋下的伏笔。

“带我去见你妈。”他转身就往门外走,步伐快得几乎踉跄,皮鞋踩在积灰的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像在追赶流逝的时间。

烟儿连忙跟上,浅蓝色的布衫被穿堂风吹得贴在背上,清晰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肩胛骨,像只即将展翅的蝶。“现在不行!”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指尖冰凉得像块冰,“白磊的人一首在医院盯着我妈的病房,我们贸然过去只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别说找东西,能不能安全离开都不一定。”

白江澜猛地停住脚步,胸腔里的怒火像被点燃的汽油,几乎要将他烧化。他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恨自己明明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被无形的枷锁困住,动弹不得。“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低吼道,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绝望,像困在牢笼里的困兽在嘶吼。

烟儿看着他泛红的眼眶,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像她小时候见过的钱塘江大潮,汹涌而危险,却又藏着一丝脆弱。她忽然放软了语气:“等我找机会。”她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弱的战栗,“我妈每周三下午会醒得久些,意识也清楚,到时候我们偷偷去,不会引起注意。”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缓缓移动,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充满了不安与期待。白江澜看着烟儿认真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唇上没涂胭脂,显得有些苍白,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真实,像株在风雨中顽强生长的野草。他忽然想起昨夜在露台上,她红着眼眶说“我除了这身皮囊还有什么”,原来她藏在柔弱外表下的,是比谁都硬的骨头。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妥协,像紧绷的弦终于找到了可以松弛的理由。

周三下午的阳光带着初秋的凉意,透过医院干净的玻璃窗落在病床前,在白色的床单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烟儿的母亲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的鼻孔微微翕动,脸颊凹陷得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手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随时都会凋零。

“妈。”烟儿俯身在老人耳边轻唤,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我带朋友来看您了,是沈阿姨的儿子,江澜。”

老人的眼皮艰难地颤了颤,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缓缓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了转,当落在白江澜身上时,突然亮了亮,像是燃尽的灰烬里爆出的一点火星。“是……江澜?”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枯瘦的手挣扎着要抬起来,像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白江澜连忙上前一步,握住那只冰凉的手,指腹下的皮肤薄得像一层纸,能清晰地摸到凸起的骨节,硌得他手心发疼。“是我,阿姨。”他的声音哽咽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我来看您了,您还好吗?”

老人的嘴角牵起一个微弱的笑容,像水面上泛起的涟漪,转瞬即逝。眼珠转向烟儿,又转回来看着白江澜,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流声。烟儿连忙从床头柜上递过纸笔,老人颤抖着握住那支轻飘飘的笔,仿佛握着千斤重担,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字:“红……盒子……”

“红盒子在哪里?”烟儿凑过去,声音急切得像在追赶即将消失的声音。

老人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像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运作,氧气管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她的手紧紧攥着白江澜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眼睛死死盯着床头柜的抽屉,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要将那个秘密传递出去。

“妈!”烟儿惊呼着去按床头的呼叫铃,却被老人一把抓住手腕,那力气大得惊人,不像是一个垂死之人该有的。

老人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突然松开手,头无力地歪向一边,氧气管里的气流声戛然而止。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开始急速下滑,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尖锐得像在为逝去的秘密哀嚎,划破了病房的宁静。

“不,”烟儿的哭喊撕裂了病房的宁静,她扑到床边,双手紧紧抓住母亲冰冷的手,想要唤醒沉睡的母亲,却只摸到一片刺骨的冰冷,那温度像冰块一样,瞬间传遍她的全身。

白江澜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老人最后那个眼神像烙铁一样烫在他心上,那里面有深深的恐惧,有殷切的期盼,还有无数未说出口的嘱托,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猛地冲向床头柜,一把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个褪色的红布盒子,边角己经磨损,锁扣上积着薄薄一层尘,显然很久没被打开过,却被擦拭得很干净。

“找到了!”他抓起盒子,转身想递给烟儿,却看见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对着他,肩膀剧烈地颤抖,像一株被狂风暴雨击中的芦苇,随时都会折断。

医生护士们冲进病房时,白江澜下意识地将红盒子塞进怀里,用外套紧紧盖住,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藏。他看着医护人员围着病床忙碌,看着烟儿被护士扶起来,看着那张洁白的布单缓缓盖在老人脸上,将所有的秘密都掩盖在下面,突然明白母亲和烟儿的母亲,都在用生命守护这个秘密,用她们的方式,对抗着黑暗。

走出病房时,走廊里浓郁的消毒水味呛得他喉咙发疼,胃里一阵翻涌。烟儿跟在他身后,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苍白得像纸,脚步虚浮得随时会倒下,仿佛灵魂己经随着母亲的离去而抽离。白江澜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胳膊,指尖传来她身体的颤抖。

她的身体僵了僵,却没有躲开。两人沉默地走着,走廊里的脚步声单调而沉重,像在为逝去的生命敲丧钟,每一步都踏在心上,带着难以言说的疼痛。走到医院门口时,烟儿忽然停下脚步,看着白江澜怀里明显凸起的轮廓,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摩擦木头:“打开看看。”

白江澜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红盒子,里面没有想象中的日记,只有几张泛黄的老照片和一张折叠的纸。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母亲和烟儿的母亲,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盛开的樱花树下,笑得像两朵灿烂的花,眼里的光芒比阳光还要耀眼。而那张纸上,是母亲熟悉的娟秀字迹,只写着一行字:“他杀了她,用那把玉柄刀。”

白江澜的血液瞬间冻结,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让他浑身发冷。他想起母亲的葬礼上,白磊胸前别着的那对玉柄袖扣,翠绿的玉在黑色的西装上格外显眼;想起烟儿腕间那只带裂痕的玉镯,那玉镯的质地、色泽,和袖扣如出一辙,分明是同一块玉料雕琢而成。

烟儿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一把抢过照片,手指颤抖地指着照片背面的日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这是……这是二十年前的三月!我妈说漏嘴的那天提到过这个日子!她说沈阿姨就是那天发现了白磊的秘密,然后就突然‘病’了,再也没能好起来!”

秘密像疯狂生长的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两人喘不过气,几乎要窒息。白江澜紧紧攥着那张纸,指腹被纸张的边缘硌得生疼,却浑然不觉。他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的恐惧,明白烟儿母亲用生命守护的东西,那不是日记,是能将白磊钉在耻辱柱上的铁证,是她们用一生守护的真相。

“我们不能让她们白死。”烟儿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像在黑暗中点亮的一盏灯。她抬起头,眼底的泪水己经干涸,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火焰,那火焰里有仇恨,有决心,还有对母亲的告慰,“不管里面还藏着什么,我们都要查下去,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白江澜看着她眼中的决绝,突然觉得怀里的红盒子滚烫得像团火,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点燃了他心中的斗志。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了烟儿的手。她的手很凉,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传递到他的掌心。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红盒子的边角硌着掌心,像一枚沉甸甸的印章,在他们心上刻下了共同的誓言。

远处的停车场里,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白磊坐在车里,看着角落里紧紧相依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算计和残忍,像蛰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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