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阁楼的天窗,在沈曼青的旧琴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烟儿指尖划过琴键时,冰凉的触感里混着点微潮的暖意,是白江澜刚用软布擦过琴身,连琴脚的积灰都擦得干干净净。
“这琴有三十年了吧?”她轻声问,指腹按在中央C键上,琴身传来轻微的震颤,像谁在低声回应。
白江澜正往琴箱里塞防潮剂,闻言抬头看了眼琴头的雕花,那里刻着朵极小的兰花,是沈曼青亲手刻的。“我妈说,这是她和淑敏阿姨一起挑的,那年刚考上音乐学院,白磊送的贺礼。”他的声音顿了顿,将最后一袋防潮剂塞进去,“那时他还不是现在这样。”
烟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没敢落下。她总觉得这琴里藏着什么,尤其是在寂静的夜里,偶尔能听见琴箱里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有人在里面翻动纸张。“李警官查过了吗?关于白磊在警局的内应。”
“查了,没头绪。”白江澜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琴键间的缝隙,那里卡着根深色的头发,显然不是她们的,“但他查到,白磊越狱前,曾给监狱长递过张字条,上面只写了‘琴键第三’。”
“琴键第三?”烟儿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数着琴键,从左数第三根是降B键,键帽边缘有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利器反复刮过,“难道……”
她按下降B键的瞬间,琴箱里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有什么东西弹开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白江澜小心翼翼地掀开琴底的挡板,里面果然藏着个暗格,放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锁扣是朵小巧的兰花,与烟儿找到的铜钥匙完全吻合。
“是他藏的。”烟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白磊竟然把东西藏在沈曼青的琴里,这简首是种亵渎。
白江澜接过木盒,放在掌心掂量。盒子很轻,摇起来没有声响,像是空的。“打开看看。”他将铜钥匙递给烟儿,指尖的温度透过金属传递过来,带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铜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打开了某个尘封的开关。木盒里铺着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半枚玉佩,龙形的,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这是……”烟儿的呼吸一窒,她在淑敏阿姨的旧相册里见过这枚玉佩,是白磊年轻时送给沈曼青的定情物,据说另一半在白磊手里。
白江澜的脸色却沉了下去,他拿起玉佩,指尖抚过断裂处的刻痕,那里有个极小的“澜”字,是他的名字。“他故意留下的。”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不是信物,是宣战书。”
就在这时,画廊的门铃突然响了。深夜十一点,雨又开始下了,门铃的响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像道不合时宜的休止符。
白江澜将玉佩塞进烟儿口袋,反手抓起桌下的铁棍:“你去阁楼躲着。”
“我不”
“听话!”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将她往阁楼的楼梯口推,“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烟儿刚爬上两级楼梯,就听见白江澜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琴弓:
“我来取我的东西。”
是白磊!
烟儿的心脏骤然缩紧,死死抓住楼梯的扶手,指节泛白。她透过楼梯的缝隙往下看,白磊穿着件黑色的风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嘴角那道冷笑露在外面,手里还提着个黑色的布袋,鼓鼓囊囊的。
“你不该来的。”白江澜的声音很稳,铁棍被他攥得发白,“这里没有你的东西。”
“怎么没有?”白磊轻笑一声,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我的琴,我的画,还有……我儿子。”
白江澜的身体猛地一震,铁棍差点脱手。“你不配!”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右手的伤疤因用力而泛起红,“我妈不是你害死的吗?你还有脸提她!”
“害死?”白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布袋里掏出样东西,在灯光下晃了晃,是那枚龙形玉佩的另一半,断裂处与烟儿口袋里的半枚严丝合缝,“没有我,她能进音乐学院?能穿上那些绫罗绸缎?她该感激我!”
“感激你把她关在老宅?感激你掐着她的手腕逼她交出账本?”白江澜的声音越来越高,画廊的画框都被震得轻轻晃动,“还是感激你在她的药里加东西,让她连琴都弹不了!”
烟儿藏在楼梯口,浑身冰冷。白江澜说的这些,她从未听过,难道沈曼青的死,还有更不为人知的隐情?
白磊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他将玉佩狠狠摔在地上,龙形的碎块溅得到处都是:“她活该!谁让她非要查那笔账!非要护着淑敏那个贱人!”他突然指向阁楼的方向,声音尖锐得像玻璃划破,“还有你身边那个丫头,跟她妈一样碍眼!”
烟儿的心跳得像擂鼓,她知道白磊发现她了。就在她准备冲下去时,白江澜突然动了,铁棍带着风声砸向白磊的手腕,布袋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是几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沈曼青和白磊,两人在石榴树下笑得灿烂,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日期:1987年6月18日。
那是沈曼青的生日。
白磊被激怒了,他像头疯兽般扑向白江澜,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旁边的画架,《睡莲》的仿制品被撕成碎片,蓝紫色的画布在地上铺开,像摊凝固的血。
烟儿趁机冲下楼,抓起地上的铜钥匙就往白磊背后刺去,她记得这把钥匙的尖端很锋利,是白江澜特意打磨过的,说以防万一。
钥匙刺中白磊肩胛骨的瞬间,他发出一声惨叫,反手将烟儿推开。烟儿撞在沈曼青的琴上,琴身剧烈摇晃,琴箱里的暗格再次弹开,这次掉出来的不是木盒,是卷录音带,用红色的绸带系着,上面写着“给澜儿”。
白磊看到录音带的瞬间,眼神突然变得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不顾白江澜的阻拦,疯了似的去抢,却在指尖触到录音带的刹那,被赶来的警察按住。
李警官带着人冲进来时,白磊还在疯狂地嘶吼:“那不是真的!是她伪造的!你们不能信!”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烟儿手里的录音带,像要喷出火来,“烟儿!你给我烧了它!那是魔鬼的诅咒!”
烟儿紧紧攥着录音带,红色的绸带勒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她看着白磊被警察押走,经过琴边时,他突然挣脱束缚,狠狠踹向琴身,沈曼青的旧琴发出一声哀鸣,琴腿应声断裂,像根被生生折断的骨头。
“我还会回来的!”白磊的吼声穿透雨幕,“那录音带会毁了你们!会毁了所有人!”
画廊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水敲打着天窗的声响。白江澜走到烟儿身边,轻轻拂去她头发上的灰尘,指腹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别怕。”
烟儿摇摇头,将录音带递给他。红色的绸带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像条吐着信子的蛇。“这里面……到底录了什么?”
白江澜的目光落在断裂的琴身上,那里的兰花雕花被摔得模糊,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带着种沉重的预感,“但我妈藏得这么深,一定是比账本更可怕的真相。”
雨又大了起来,风吹过断裂的琴箱,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黑暗里哭泣。烟儿看着那卷录音带,突然想起白磊刚才的话,“那是魔鬼的诅咒”。或许他说的是对的,有些真相,比越狱的阴影更可怕,比死亡的威胁更刺骨,足以将她们好不容易拼凑的生活,彻底撕碎。
而此刻,被押上警车的白磊,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知道烟儿和白江澜一定会听那卷录音带,就像他知道沈曼青会把最致命的秘密藏在琴里,那是他亲手为她种下的毒,时隔三十年,终于要开花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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