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重新开张那天,来了很多人。李警官带着花站在门口,阳光落在他肩上,像落了层金粉。烟儿穿着新做的月白旗袍,领口的茉莉盘扣是白江澜帮她绾的,他的手指还不能太用力,动作却格外轻柔,指尖擦过她颈侧时,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盘扣要绾成同心结,才够牢。”他低头时,呼吸拂过她的耳垂,“就像有些事,缠上了,就解不开了。”
烟儿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转身去招呼客人时,裙摆扫过他的皮鞋,带起一阵茉莉香,那是她在旗袍领口别了朵新鲜茉莉,是从老宅花园里折的,今年春天,那墙茉莉开得比往年都盛。
白江澜站在角落里,看着她穿梭在人群中,手腕上的金镶玉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与旗袍的盘扣相撞,发出细碎的响,像串没谱的歌。他的右手还不能握画笔,却己经能稳稳地拿起针线,烟儿旗袍上那朵歪歪扭扭的茉莉,最后几针就是他补的。
“在想什么?”李警官走过来,递给他一杯茶,目光落在他缠着薄纱布的手上,“医生说下个月就能拆纱布了?”
“嗯。”白江澜接过茶杯,指尖的温度透过瓷杯传过来,“在想我妈要是看到这场景,会不会哭。”
李警官笑了:“她会笑的。笑你终于肯放下过去,也笑烟儿这丫头,总算没辜负她和淑敏的期望。”他顿了顿,看着不远处正和老邻居说话的烟儿,“这丫头不容易,你得好好待她。”
白江澜的目光追随着烟儿的身影,她正弯腰帮一位老人扶眼镜,月白的裙摆铺在地上,像朵盛开的莲。“我知道。”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人群散去时,夕阳己经染红了半边天。烟儿收拾着散落的画册,白江澜走过去帮忙,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却又在抬头时撞进彼此的眼里,笑意像水波般漾开。
“李警官说,白磊的精神鉴定被推翻了。”烟儿将最后一本画册放进柜里,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承认了所有事,包括……对沈阿姨做的那些。”
白江澜的动作顿了顿,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眼底的沉痛。“我去见过他一次。”他低声说,“他没再装疯,只是看着墙上的茉莉画,看了很久。”
“他说了什么吗?”
“他说……”白江澜的声音有些艰涩,“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妈。”
烟儿没说话,走到窗边,看着夕阳下的老巷。青石板路上的光影被拉得很长,像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线。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盘扣要系紧,心才不会散”,原来有些羁绊,真的能跨过生死,在另一个人身上,重新生长。
白江澜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巷口。晚风吹进来,卷起她旗袍的衣角,露出里面藏着的红色绣线,那是他偷偷在她旗袍下摆绣的小月亮,针脚比她的茉莉整齐些,却也藏得极深,只有凑近了才能看见。
“烟儿。”他忽然开口,声音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下个月我拆了纱布,给你画张像吧。就画你现在这样,站在夕阳里,像……”
“像什么?”烟儿转过头,眼底的光比夕阳还要亮。
“像我妈说过的,藏在时光里的月亮。”白江澜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金镶玉镯的凉意与他掌心的温度交织在一起,像冰与火的缠绵。
烟儿的心跳漏了一拍,却没有躲开。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睫毛很长,在夕阳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像蝶翼轻轻颤动。“那你要画得好看点。”她轻声说,嘴角的梨涡盛着笑意,“我妈说,好看的画里,得有两个人。”
白江澜的指尖滑过她旗袍的盘扣,那枚同心结被他绾得很紧,却又留着三分松,刚好能容下指尖的温度。“好。”他说,声音里带着郑重的承诺。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时,画廊的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晕里,白江澜正帮烟儿解旗袍的盘扣,动作笨拙却温柔,一枚,两枚,三枚……首到最后那枚同心结被解开,烟儿的发丝垂下来,拂过他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痒。
“我还不太会解。”他有些懊恼地挠挠头,耳尖泛着红。
烟儿笑着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指尖引向自己的心口:“这里的结,不用解。”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了上来,透过天窗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白江澜的掌心还留着握画笔的薄茧,烟儿的腕间还戴着那只金镶玉镯,伤痕与裂痕在月光下轻轻相触,像两个破碎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的缺口,严丝合缝地绾在了一起。
阁楼的画架上,新铺了张画布。上面只画了半朵茉莉,剩下的留白处,放着两枚缠绕在一起的盘扣,一枚是月白的,一枚是藏蓝的,像两个紧紧依偎的影子,在月光里,静静守着未完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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