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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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旗袍

 

画廊的木门被推开时,檐角那串琉璃风铃正借着穿堂风叮当作响,细碎的声浪撞在裱着字画的梨木框上,又慢悠悠荡回来。烟儿转过身,月白色暗纹旗袍的开衩随着转身的弧度轻轻晃了晃,露出一截如玉的小腿,脚踝处银链上嵌着的珍珠坠子,正随着她的动作在脚踝骨上轻轻磕碰,发出几乎要被风声吞没的细碎声响。

白江澜站在门口,指尖还停留在黄铜门把上,指腹碾过冰凉的雕花。他见过太多精心雕琢的美人,晚宴上穿着高定礼服的名媛,片场里妆容精致的女星,却从未被这样一双眼睛攫住,她的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带着三分疏离七分清冷,像水墨画里特意留白的那一角,墨色未干时透着朦胧的诗意。偏偏唇上的胭脂红得惊心动魄,像是茫茫雪地里骤然溅落的一点朱砂,冷与热在她脸上奇异地交融,撞得人心尖发颤。

“白先生?”烟儿的声音比檐角的风铃声更低柔,像浸过初春的溪水,带着清冽的凉意。她抬手将鬓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腕间的羊脂玉镯随着动作滑到小臂,露出皓腕内侧浅浅的疤痕,像道愈合多年的旧伤,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画廊己经打烊了。”

白江澜这才注意到墙上的欧式挂钟,镀金的指针早己越过七点,钟摆左右摇晃,发出沉闷的滴答声。他原本是来取母亲沈曼青生前寄存的画,却被守在那幅画前的女人绊住了脚步。她身上穿的旗袍是母亲最爱的款式,立领收腰,裙摆及膝,领口的盘扣是温润的和田玉,在渐浓的暮色里泛着朦胧的柔光,像极了老相册里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抱歉,我预约过。”他递出名片的动作有些迟滞,目光却离不开她旗袍下摆绣的茉莉,米白色丝线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微光,仿佛能闻到清浅的香气从布料里漫出来,和记忆里母亲书房的味道重叠。

烟儿接过名片的指尖微凉,像是刚浸过井水,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淡淡的粉色,像初春枝头刚绽开的桃花瓣。“请稍等。”她转身去开储藏室的门,旗袍的后领随着动作绷出纤细的脊椎线条,一节节像串精致的玉珠。白江澜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躺在病床上说的话,那时她的声音己经很轻了,却字字清晰:“穿旗袍的女人,风骨都藏在盘扣里,扣得越紧,心里的故事就越多。”

画被取出来时,烟儿从抽屉里取出一双雪白的棉手套戴上,指尖捏着画框边缘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这是沈女士最爱的一幅《睡莲》,”她轻声说,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蝶翼停驻,“她说等她走了,就让白先生来取。”

白江澜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母亲去世三年,这三年里他听够了旁人或惋惜或客套的提及,却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起她,仿佛沈曼青只是出门赴了场宴,随时会推门进来。他看着烟儿将画小心地用防潮纸包好,忽然注意到她耳后新长的碎发,柔软得像初生的绒毛,几缕不听话地贴在颈侧,与她周身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安心。

“多谢。”他接过画筒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戴着白手套的手背,感受到布料下微颤的指节,像受惊的雀鸟在振翅。

烟儿后退半步,微微颔首,长睫在眼下扫过:“慢走。”她转身时,旗袍的开衩又晃了晃,珍珠坠子在脚踝上划出细碎的光,像流星坠落在雪地里,转瞬即逝。

白江澜走出画廊时,晚风掀起他的风衣下摆,带着初秋的凉意扑在脸上。他回头望了一眼,烟儿正站在门口锁门,廊灯的光晕在她周身织成柔软的网,月白色的旗袍在沉沉夜色里像朵将谢的玉兰,花瓣边缘泛着清冷的光,美得让人心头发紧,又带着易碎的脆弱。

他不知道,这朵绽放在深夜里的玉兰,将会在他往后波澜不惊的生活里,掀起怎样一场无法平息的惊涛骇浪。那些藏在旗袍盘扣里的秘密,那些落在眉眼间的疏离,终将在某个月色皎

洁的夜晚,一层层铺展开来,露出底下滚烫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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