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暗夜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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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暗夜微光

 

惨白的灯光下,时间像凝固的铅块,每一秒都压得王磊喘不过气。徐处长冰冷的“转移令”如同死刑缓期执行通知书,悬在头顶。明天早上八点,那扇门打开,踏出去的就不再是生路,而是通往更幽深牢笼的单程票。

他不能走。必须抓住今晚,抓住晚饭这唯一可能的机会。

病房里死寂得可怕。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响,规律得像倒计时的秒针,声声敲在王磊紧绷的神经上。他强迫自己闭上眼,放缓呼吸,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听觉上,捕捉着门外走廊上哪怕最细微的动静。

脚步声。很多种。

李护士那特有的、干脆利落、带着点鞋跟敲击地面的“嗒嗒”声,通常意味着查房或者换药,她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准时、高效,眼神锐利得能刮下一层皮。

小刘护士的脚步则轻快些,偶尔带着点犹豫,靠近门口时会放慢,像是想进来看看,又顾忌着什么。

吴医生的脚步声最沉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他的出现往往伴随着更深入的检查和几句看似关切、实则充满审视的询问。

还有保安的脚步声。不止一个。沉重的皮靴踏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间隔规律地在走廊两端来回巡逻。王磊从门缝下偶尔闪过的阴影和那刻意压低的、带着地方口音的简短交谈中确认了他们的存在——至少两人。这是无形的警戒线,比那扇门更令人窒息。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爬行。窗外的天色由灰白渐渐染上墨色。当走廊的顶灯亮起惨白的光,晚饭时间终于到了。

王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侧躺着,面向门口,右臂的剧痛被高度紧张暂时压制下去,左手藏在被子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熟悉的餐车轮滚动声由远及近。王磊屏住了呼吸。

门被轻轻推开。依旧是那个微胖的身影,穿着略显臃肿的后勤制服。张护工低着头,推着餐车进来。他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今天的饭菜是清炒豆芽和一小碗炖得软烂的萝卜牛腩。

王磊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碗牛腩汤!汤碗的边缘,靠近他这一侧,赫然又有一个小小的、用油渍点出的圆点!

信号!又是信号!

张护工放下餐盘,没有立刻离开。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空水杯,动作有些迟缓地走向病房角落的饮水机。他的身体再次有意无意地挡在了王磊和门口之间,形成了一个短暂的视觉盲区。

机会!就在这转瞬即逝的几秒钟!

王磊的左手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闪电般从被子里探出!目标不是餐盘,而是张护工刚刚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空水杯!他的指尖在杯壁上飞快地掠过,似乎只是想把它扶正一点。

就在指尖接触冰冷杯壁的刹那!

一张被折叠得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纸片,如同变魔术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他微微蜷曲的掌心!动作快得连残影都几乎捕捉不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王磊强忍着巨大的激动和恐惧,左手死死攥住那枚小小的纸片,如同攥着最后一块救命的浮木,闪电般缩回被子里,紧贴在汗湿的腹部。

整个传递过程不到半秒,无声无息。

张护工仿佛毫无察觉,接了一杯水,稳稳地放回床头柜上。他依旧低着头,推着餐车,像完成了每天重复无数遍的工作一样,脚步略显沉重地离开了病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死寂重新笼罩。

王磊躺在病床上,身体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不敢立刻去看,左手死死按着腹部,感受着那枚小小纸片的存在。外面走廊上,保安的脚步声依旧在规律地巡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王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具真正的重伤员,闭着眼睛,呼吸尽量保持平稳。他听着护士站的呼叫铃偶尔响起,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电视声,判断着环境的“安全”。

首到窗外的夜色彻底浓稠如墨,走廊上的灯光似乎也调暗了一些,巡逻保安的脚步间隔似乎拉长了。王磊知道,这是夜班人员相对松懈的前半夜。

机会来了。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侧过身,用身体挡住可能来自门口的视线方向。左手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从腹部挪开,将被汗水浸透的纸片捏在指尖。病房里只有床头一盏小夜灯发出微弱昏黄的光线。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手指的稳定,将那张小小的、几乎被汗水泡软的纸片,极其缓慢地展开。

纸片薄如蝉翼,上面用极细的笔尖,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字!字迹潦草,笔画因为紧张而扭曲变形,仿佛是在极度仓促和恐惧下写就的。在微弱的光线下辨认起来极其困难。

王磊的心沉了下去,巨大的失望涌上来。难道是张护工胡乱写的?或者…是陷阱?

他强压住翻腾的情绪,将眼睛凑得更近,几乎贴在了纸片上,屏住呼吸,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辨认着。

“王…主任…信…我…张…是郑…老…表…矿…里…木…工…”

断断续续的信息如同拼图的碎片,在王磊脑中艰难地组合。郑?郑国富!张护工是郑国富的表亲?矿里的木工?王磊努力回忆,似乎矿上后勤科是有个姓张的木工老师傅,人很老实,但交集不多。

他继续往下看,心提到了嗓子眼。

“郑…没…死…困…在…老…矿…道…塌…方…是…人…为…炸…的…孙…和…外…面…人…勾…结…”

郑国富没死!被困在老矿道里?!矿难塌方是人为炸的?!孙德海和外面的人勾结?!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惊雷,在王磊脑中炸开!他浑身冰凉,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孙德海!果然是孙德海!还有“外面的人”?是指那个“组织”?还是徐处长代表的势力?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烈的眩晕感,继续辨认那些颤抖的字迹,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钥…匙…是…账…本…藏…矿…洞…图…孙…要…灭…口…徐…是…他…们…人…不…能…信…”

钥匙是账本?藏矿洞图?孙德海要灭口?徐处长是他们的人?不能信!

账本?矿洞图?王磊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郑国富在矿下递给他星图之钥时那惊恐的眼神和含糊的话语!难道…那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星图钥匙,而是记录了孙德海乃至更高层某些不可告人交易的秘密账本?或者指向某个藏匿着关键证据的矿洞位置图?

孙德海的恐惧,组织的追杀,徐处长的出现和“保护”…一切似乎都串起来了!他们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星图”,而是为了掩盖足以让他们身败名裂、甚至掉脑袋的惊天秘密!孙德海在矿下的惊恐是真的,他怕郑国富,更怕郑国富交给王磊的这把“钥匙”!

而徐处长…王磊想起他那深井般的眼神,那不容置疑的“转移令”…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头顶。他是来“了解情况”的,还是来确保这个秘密永远消失的?所谓的“康复医院”,恐怕就是最终处理掉他这个“麻烦”的终点站!

纸片最后几行字更加潦草、混乱,带着一种绝望的急促:

“明…早…车…是…送…你…去…死…地…不…能…上…夜…里…后…门…垃…圾…道…有…人…接…应…快…走…张…冒…死…”

明早的车是送你去死地!不能上!夜里后门垃圾道有人接应!快走!张冒死!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王磊的心上。最后那句“张冒死”,更是带着血淋淋的决绝!

希望!巨大的希望伴随着同样巨大的危险,如同冰与火,在王磊体内猛烈冲撞!

张护工在用命给他报信,给他指出一条可能存在的生路!后门垃圾道?有人接应?这会是陷阱吗?徐处长会不会故意留下这个破绽引蛇出洞?但张护工是郑国富的表亲,传递的信息逻辑严密,首指核心,尤其是对郑国富下落的描述和矿难性质的指控,与王磊的亲身经历完全吻合!这不像假的!

赌!必须赌!留在这里,明天踏上那辆车,十死无生!搏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磊的眼中爆发出狼一般的凶光。他不再犹豫,用尽力气,将那张承载着巨大秘密和生机的纸片塞进嘴里,狠狠地咀嚼、吞咽!纸张混合着墨水和汗水,苦涩得令人作呕,但他强迫自己咽了下去。绝不能让这东西落在任何人手里!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虚脱般在病床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病号服。胸口的星图之钥——或者说,那把可能藏着惊天秘密的“钥匙”——隔着绷带,传来一种冰冷而沉重的触感。

时间紧迫!他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要制造一个“合理”的掩护。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左手颤抖着伸向床头柜上的呼叫铃。他需要护士,需要药。最好能制造一点混乱,或者…争取到一点不被怀疑的时间窗口。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呼叫铃按钮的瞬间——

“笃笃笃。” 一阵极其轻微、不同于医护人员节奏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不是李护士那种干脆的敲击,也不是吴医生沉稳的叩门,这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动什么。

王磊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心脏骤然停跳!

谁?!

张护工去而复返?不可能!他刚走没多久!

徐处长?他没必要这么敲门!

保安?巡逻的脚步刚刚过去…

难道是…接应的人提前到了?!

巨大的惊疑瞬间攫住了王磊。他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如弓,左手悄无声息地缩回被子里,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把手,极其轻微地,向下转动了一下。

门,无声地,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张脸,在门缝后昏暗的光线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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